唱片回顧-Mengelberg的指揮

        一直想不起來究竟是透過何種管道認識Mengelberg這位荷蘭指揮家，也許是某本雜誌的介紹，也許是某張唱片的側標，也許在我拓寬對指揮家基本認識的同時，恰巧接觸到相關的資訊。當時除了卡拉揚之外，最先接觸到比卡拉揚輩分更高的傳奇指揮家福特萬格勒(Furtwangler），也透過相關樂評資料了解有與福氏詮釋理念及音樂表現完全不同的托斯卡尼尼（Toscanini）。當時自己的聆聽體驗更切合於福特萬格勒的詮釋，所以對所謂的主觀詮釋指揮家的演奏更有興趣，是當時蒐集唱片的主要目標。在福特萬格勒之外，也認識了以現場演出及風衣版唱片出名的Celibidache，更進而接觸到比福特萬格勒更主觀、更隨意浪漫的指揮家孟根堡之大名，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在韻順唱片挖掘歷史錄音的同時，也帶了幾張孟根堡的唱片回家，此張即是其中之一。

        當時我已經聽了不少歷史錄音，可以習慣歷史錄音特有的音場聽域，這張唱片的貝七，給予我的震撼不下於小克萊巴，但兩者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聆聽體驗。而此張的貝二，簡直就像另一種貝七的翻版，推翻了一般對貝二的聆聽體驗。孟根堡的詮釋屬於已經失傳的十九世紀的指揮傳統，彈性速度運用十分主觀隨意，但又不是漫無標準。他擅長隨音樂的流動推衍出旋律線的強弱變化，並用彈性的節奏來強化結構，因此其音樂推進力極強，卻又不是死板地遵照固定的節拍。孟根堡用主觀的詮釋來洞悉深入貝多芬的精神，既有個人的領會也能突顯作曲家的神髓，充滿鮮明飽滿的個人印記。但這和強調客觀即物主義的當代指揮特色有截然不同的音樂表現。聽這種類型的指揮作品，聽者的心靈隨音樂擺動而難以自己，幾乎也要舞動雙手，想像樂團也臣服在指揮棒之下，隨難以克制的指揮欲而傾洩其聲音、傾洩自我的激情。此時淹沒在音樂的狂潮中而難以思考，這是席捲聽者身心的強力介入，身處期間，僅需讓音樂帶動自我，一旦涉入即難以抽離，也不需抽離。唯一的美感體會就是淋漓盡致，自在暢快。

        多年以後，我也能漸漸領會客觀即物主義指揮的精神，也對此兩種詮釋取向之分野有相當程度的體會，知道對音樂的美感體會就包含在這兩種看似對立的指揮特質之間，但我始終無法忘懷孟根堡的詮釋在當時是怎樣震撼我、怎樣感動我，怎樣讓我心醉神迷。現在重聽此張唱片，彷彿又重新招喚當初感動我的身體體驗，再次沉浸在這種難以自主的激情與迷醉，重新感受不屬於此世紀的詮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