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迴百折的戀愛滋味

        前一陣子斷斷續續聆聽舒曼的聲樂作品，包含安魂曲、彌撒曲等，但還不到可以抒寫心得的程度。突然想起自己相當喜歡的舒曼藝術歌曲，遂從架上找出這張由Holzmair演唱的「詩人之戀」 (Dichterliebe),Op48及其他聯篇歌曲、歌曲選的專輯，重溫Schumann聲樂作品所帶給我的感動。

        稍微看了自己的CD目錄，才發現「詩人之戀」的版本，甚至和我最喜歡的舒伯特藝術歌曲「美麗的磨坊少女」 (Die Schone Mullerin)一樣，有四個版本，舒曼的藝術歌曲，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舒伯特，可是出於對此曲的熱愛，即使我沒有刻意蒐集，在版本數上也足以與舒伯特相抗衡。正是透過這張專輯，讓我採擷舒曼透過藝術歌曲所傾吐的浪漫激情和溫柔宣言，如此芳醇鮮美，凝聚了舒曼對於愛情的執著、渴望與對愛妻克拉拉的思念、傾吐的心意，洋溢著幸福、甜美、夢幻、憧憬、迷惘等種種深陷情海中變換多端的心念流轉，在當時未癡狂枉少年的青春年華中，舒曼給予我舒伯特不曾碰觸到的愛情滋味。

       1840年是舒曼的歌曲之年，早為愛樂者所熟知。這一年舒曼瘋狂地譜寫藝術歌曲，幾乎到渾然忘我的境界，一首首旋律傾瀉奔湧而出，毫不費力地完成好幾組聯篇歌曲集。這一年他經歷了和岳父對簿公堂的官司，終於在9月12日如願與克拉拉成婚，這些歌曲，就是他狂熱戀愛的見證，即使遭遇讓人困擾的官司，卻更激發他在煩惱的處境中，盡情高歌的激情力量，以及透過思念渴慕牢牢地與克拉拉心繫連結。這些歌曲，唱盡了熱戀中人的一往情深、狂熱激情、幻想憧憬、無法成雙的現實困境所招致的惆悵失落、戀情暫時滿足所感受到的知足甜蜜，種種千迴百折的情緒，如蠶吐絲般繚繞綿延，細膩迴旋，跌宕多姿。如果沒有從舒曼對熱戀心境的描繪中產生共鳴，體會到愛情中的酸甜苦辣、可以自由歌唱也可以懊喪如死，就不算戀愛過，不算品嚐過愛情的苦水芳甜。

        這張唱片奇特之處，就在於詩人之戀的歌曲，不是從第一軌開始歌唱的，而是直到第17軌方才露臉低吟。可是，聽到詩人之戀第一首歌曲「在美麗的五月」，男中音吟唱出充滿期待、蘊藏著深情騷動的口吻，如此細緻優美，即使只有短短一分多鐘的傾訴，可是透過歌聲與鋼琴的氛圍烘托，描情達意，讓我深深體會到舒曼透過音樂所傳達出的一顆溫柔的、期盼的真摯心靈，渴慕愛情又深怕受傷害的情感，讓我動容。前面的十六首樂曲馬上相形失色。有時候，我會反覆放著這首樂曲，單純地聽著音樂，發現譜寫歌曲的舒曼，和當時聽音樂的自己一樣，都有著同樣內向善感的心靈。這首歌曲，一直是此組歌曲中我最喜歡的一首，反覆聆聽也不厭倦。慢慢地，從這一首開始，我伴隨著舒曼的愛情旅程，見證了其他十五首樂曲微妙情感之起伏，從洋溢著追求與柔和的抒情口吻，轉換成失戀的低沉情緒，卻是同樣溫柔寬厚的心情，我更發現了其他樂曲動人之處，比如第六曲聖詠風格所帶出來的萊茵河畔的歌詠、第七首轉向被背叛的情緒噴湧，情感跌宕直抒，鮮明有力、第九首透過舞會風格的音樂，所烘托的失意人之歌，悲與喜的交錯、第十一首舒伯特般的民歌風味、第十五曲輕快明朗的悠揚歌聲、最後一首的戲劇力量和鋼琴表現，都讓我陶醉心喜。其實如果反覆聆聽，更可以感受到舒曼在短短幾分鐘內，就能捕捉情感迅速轉換的痕跡，喜悅、悲傷、期盼、渴求，都淋漓盡致地鋪陳挖掘，他擅於將鋼琴烘托、表現能力與歌聲的抒情吐辭結合，讓歌詞的文學意境與音樂的表意抒情能力密合無閒，作為傳達浪漫精神的載體，藝術歌曲發揮了短小精簡卻意蘊豐富之美感特色。聯篇的形式雖然在舒曼的手下並不嚴謹，但短曲成章成篇，也自有其跳宕變換的光影色澤，鋪陳出繽紛幻彩的情感卷軸，歌頌愛情、歌詠青春，舒曼留下了不滅的詩意和狂熱的激情，讓所有沉浸在愛情中的人感同深受。

       關於此曲的歌詞和意境，可參閱樂友雲翁在「古典音樂漫談」中的詳細引述和說明。

   以下聽的是Holzmair演唱的詩人之戀一至七首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