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邦音樂節--Pogorelich

        昨天晚上Pogorelich的鋼琴獨奏會，果真是場獨特體驗的音樂會。撇開音樂詮釋的內容不談，光是聆聽音樂會的體驗，就有諸多特別之處。比如一、七點多到音樂廳竟然被拒於門外，無法進入座位席，只見走道上早到的聽眾三三兩兩或坐或站，或發呆或翻閱導聆手冊。二、好不容易門開了，進去後赫然發現演奏家還在台上，一身隨性的裝扮，不久才進入後台。三、開場時間比預定晚了幾分鐘，Pogorelich與翻譜員一起上台，只見Pogorelich已經換成演奏會正式服裝，但雙腳竟然隨性地穿著夾腳拖鞋，實在是怪異的畫面。四、下半場第一首原訂演出的李斯特梅菲斯特圓舞曲被挪到上半場最後一首演出。下半場開始突然加演一曲布拉姆斯間奏曲作品118。五、既然有加演的作品，我就猜到可能沒有安可曲。果然拉威爾史加波曲結束後，Pogorelich答謝聽眾掌聲時，順便把後頂蓋和鍵盤蓋通通闔起來，鞠躬離開舞台。六、由於Pogorelich詮釋速度偏慢，因此整場音樂會演奏結束後已經將近十點半。七、簽名時Pogorelich又換回原先的隨性打扮，可看出原住民風味濃厚的衣服。

         Pogorelich詮釋的蕭邦，果然是相當獨特嶄新的體驗。在他的指下，聽不到一般浪漫抒情的旋律和優美的詩意，Pogorelich是用相當嚴肅的態度面對蕭邦。除了發揮他細膩的讀譜功力，挖掘隱藏的聲部和節奏和聲，更強化音樂之間的張力對比以及音量變化的強烈差別。期待聽到深情浪漫的蕭邦，可能會失望。Pogorelich理性深入的解析能力，幾乎將蕭邦音樂解體重新安排，要不是我對這兩首曲子相當熟悉，可能會以為是不同的曲子。我很努力地從他的詮釋中找到記憶中曲子的旋律原貌，但是兩者之間不論節奏、旋律、和聲與力度變化，都是迥然鮮明的差別。可以說Pogorelich將其他鋼琴家不刻意強調的音樂織體和內在結構，用嶄新的方式呈現出來，突顯出蕭邦音樂創新之處。也因此他的蕭邦詮釋，除了快慢之間的對比十分強烈，而且和聲立體感更為具體，相對的旋律之行進就淡化或隱藏於節奏和聲之下。對於習慣抓住蕭邦音樂優美旋律之耳朵而言，真是一大考驗。如果要打個比方，我會覺得Pogorelich的詮釋像是Gould挖掘旋律線背後的和聲彈奏與Richter晚年慢速舒伯特之結合。布拉姆斯的音樂也做了類似的深層處理，似乎是用放大鏡來檢視音樂。其餘的樂曲，也都可以聽到Pogorelich深入讀譜，挖掘出樂曲中的深意，不論是李斯特的鬼魅魔性還是拉威爾的精工高貴，Pogorelich在技巧和內容意境上都著墨甚深。而且Pogorelich令人咋舌的技巧更是讓人嘆為觀止，重若崩雲，有雷霆萬鈞之勢，輕若驚鴻，有微妙靈動之態。讀譜深入和技巧輝煌收發自如，之前的鋼琴大師已少有人能及，把鋼琴之表現力又推到難以想像的極端。但是求索過深反而缺少一股自然渾成之氣韻，因此Pogorelich之詮釋絕對稱不上明朗流暢，反而總讓人感到一種凝澀深思的痕跡。也因此在某種程度上無法真正觸動我的內心，精巧完美之極，對知性是極大的考驗，卻很難挑動感性的共鳴。

以下聽的是敘事曲第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