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31日 星期一

Schmidt-Isserstedt1962年演出


        如果覺得荷蘭指揮Beinum過於清潤秀美而不夠厚重,再嚐嚐德國指揮Hans Schmidt-Isserstedt(1900-1973)蒼勁渾厚的聲響,就可以領略德國指揮和荷蘭指揮詮釋風格的分野。

         Hans Schmidt-Isserstedt此版的詮釋在速度上接近Abendroth的內在驅力,在樂團音色之處理上也同樣屬於質樸端正的聲響。但兩位指揮最大的不同,在於Hans Schmidt-Isserstedt還融合了屬於福特萬格勒式的精神內涵,將之以更淳厚飽滿的聲響融貫在樂團中,因此,比起Abendroth質樸無華缺少內在韻味的缺點,Hans Schmidt-Isserstedt則以更為厚勁飽滿的聲響,傳達出最純正的德奧傳統之音。兩位指揮的詮釋,都讓布拉姆斯這首海頓主題變奏曲充滿爽颯勁挺的身姿,但Abendroth稍嫌生硬了些,Hans Schmidt-Isserstedt則更為流暢自然,結合醇厚端整的音響,讓人深深陶醉在布拉姆斯既內歛又深情的飽滿音色中。與朱里尼晚年詮釋相比,朱里尼顯得著意,微露雕琢安排的痕跡,Hans Schmidt-Isserstedt則一氣呵成,渾然一體,雖然在速度上比Beinum和Abendroth都慢,但聽起來卻是最為生動自然,又十分緊湊豐厚,酣暢淋漓。與福特萬格勒相比,福氏專擅的開闊精神世界突然顯得過於空盪,不如Hans Schmidt-Isserstedt來得聚焦集中,直接就把布拉姆斯的厚重感凝鍊地展現出來,讓人神魂遽動,不由自主。雖然Hans Schmidt-Isserstedt缺少福特萬格勒收放自如的揮灑感,不過Hans Schmidt-Isserstedt卻以最經濟的手法直指布拉姆斯精神之核心,要言不煩,一擊到位。Hans Schmidt-Isserstedt一直是被低估的指揮家,不滿他的詮釋者,就冠上學院派枯燥無味之評價。至少Hans Schmidt-Isserstedt此版生動自然,飽滿蒼勁之力量,絕對無法小覷。

2010年5月30日 星期日

舊作--定義

定義


天空是醒
城市是囚
廣告是罌粟花
行道樹是孤兒
瀝青柏油路是死亡
筆是昨天
字典是回憶
哲學是流浪
閱讀是迷宮
完美是醉
離別是飲
讓我飲一杯完美的醉

         二00一,三,十一作於新營

2010年5月29日 星期六

Beinum1958年錄音


        如果覺得Abendroth的速度已經算快了,那還不夠看,荷蘭指揮Beinum硬是比Abendroth快了一分鐘多。

        速度只是參考值,雖然速度影響音樂持續的時間,更對聆聽之聽域發揮作用,不過卻不是最直接感受到的。只有音樂本身的肌理和展開的結構,才能決定聆聽聽覺場之真實面向。從速度上看,會覺得Abendroth已經有驅趕的動力在音樂背後,那麼Beinum該如何維持音樂之結構而不至於過於緊湊?實際上這都不是問題,從一開始略微快速的速度行進,就已經預告了這是一個偏於輕快悠揚的詮釋。但明快歸明快,布拉姆斯音樂所需要的厚度和開闊的氣勢還是維持著,因此,如果進入Beinum的速度結合音樂開展的具體體驗,幾乎不覺得比Abendroth之詮釋快多少。這是清新流暢的音樂,厚度感自然比不上福特萬格勒的精神飽滿和Abendroth的嚴峻樸厚,Beinum讓音樂維持一種清透又不咄咄逼人的溫潤感,Abendroth聽起來就像是巨石堆疊般地滾動,而Beinum則像是海潮般流動。樂團聲部間的聲音層次清清楚楚,雖然是1958年的錄音,品質卻超乎想像地好,阿姆斯特丹音樂會堂管弦樂團優美柔和的音色淋漓盡致地展現,聲音的平衡感及音場之開闊舒適,都無可挑剔,是名不虛傳的美聲。Beinum沒有福特萬格勒般精神涉入地開闊堂廡,也不像Abendroth質樸剛峻的生硬感,卻將布拉姆斯音樂中的柔情與溫厚感表現出來,流暢清新的音樂有飛揚的氣勢,最讓人欣賞的是Beinum都能讓號角聲浮現於樂團之上,這是對布拉姆斯別有意義的聲響,而福特萬格勒和Abendroth,限於錄音品質,我沒有特別注意到號角聲。而第六段奏又是最酣暢淋漓的爽快,讓人由衷欣賞,終曲的輝煌燦爛又讓人印象深刻。如果喜歡Haitink之詮釋,也會喜歡Beinum的風格。事實上Beinum從創團指揮Mngelberg手中接下大任,將RCO的美聲傳承下去,由Haitink發揚光大,才造成阿姆斯特丹音樂會堂管弦樂團舉世知名的榮耀。這樣的詮釋乍聽起來個性不如福特萬格勒和Abendroth般鮮明可感,反而是讓人感覺十分舒服的詮釋。尤其是我聽完後還想再聽一次。不像福特萬格勒之演出聽完後讓人精神負荷過大,需要好好沉澱一番。而Abendroth之詮釋也讓人不想再重聽。Beinum之演出正好是上述兩種個性鮮明詮釋之調節劑,濃酒之後的醒酒茶,看似可有可無,卻在最恰當的時機發揮其必要作用。

        以下聽的是Beinum指揮的版本

2010年5月28日 星期五

Abendroth1949年演出


        東德指揮Abendroth(1883-1956)為NSO 客座指揮Herbig 的老師,在東德的地位頗高,去世時官方還給予國葬。不過其唱片錄音之發行,不如福特萬格勒那般受到矚目。只有二十世紀末幾家唱片公司如Berlin Classics及Tahra等,才陸續挖掘出大師的錄音,這幾年大師的錄音才多了起來。這一首曲子也是我第一次認真聆聽Abendroth的詮釋。

        這是Abendroth1949年指揮萊比錫廣播交響樂團的版本。如果要和福特萬格勒舉世知名的名聲和影響頗大的詮釋風格相比,對Abendroth不見得公平。但接連聆聽福特萬格勒好幾個版本後再聽到Abendroth的詮釋,就像吹來完全不同的狂風,讓人不得不屏息以對。福特萬格勒之精髓,在於深入發揮作品的精神內韻,這是他的強項,其他指揮家自然討不了多少便宜。但Abendroth對此曲明快果決的詮釋,硬是走出了不同的風格。光是從速度上,兩者至少就差了兩分鐘以上。Abendroth以不拖泥帶水的明快流暢,兼顧到音樂中的迭宕起伏,彈性變化的速度卻不讓人覺得突兀,而在音樂中始終蘊藏著一股驅力,推動音樂前進,尤其在第六變奏和終曲,奔騰飛快的速度聽來血脈賁張,無比過癮。較慢的變奏雖無法像福特萬格勒班細膩刻畫,烘托布拉姆斯的內在情韻,但Abendroth還能在流暢的速度中兼顧到音樂的抒情性優美感。整體而言這是明快白熱化的演出,氣勢雄健自然,質樸剛勁的聲響反而更接近貝多芬的音樂。雖然在細部上有些照應不周,錄音品質也差強人意,但如能感受到與福特萬格勒堂廡開闊的精神氣韻不同的樸厚剛健,就能體會到此時的指揮家各具特色,面貌鮮明的時代特質,這也是聆聽此時代錄音最有趣之處。

2010年5月27日 星期四

Nielsen的陰柔與開闊


        丹麥作曲家Nielsen(1865-1931),是北歐三大作曲家Grieg、Sibelius之外最容易被忽視的作曲家。Grieg的甜美,Sibelius的宏大開闊,都很容易吸引聆聽之耳的注意,加上這兩位作曲家都有耳熟能詳的管絃樂與協奏曲作品傳世,比如Grieg的皮爾金組曲、鋼琴協奏曲,Sibelius的芬蘭頌,小提琴協奏曲,都是愛樂者一開始接觸古典音樂必會接觸的音樂,可是Nielsen受到愛樂者青睞的待遇就遠遠落後一截。

        但是Nielsen的音樂內涵絕對不遜於Grieg和Sibelius。一般聽Nielsen的音樂都從著名的第二號交響曲開始,可是我最早的Nielsen體驗卻是從這張協奏曲和管絃樂曲開始,聽得最多的也是這一張。按照我自我學習的強迫計畫,某位作曲家的音樂沒有帶給自己感動和美感體驗之前,我不會輕易聽其他作品。因此這張唱片在我反覆聆聽之後,熟悉了Nielsen獨特的音樂氣質和聲響特色,更引發新的動力深入他的交響曲。

        難得讓Nielsen三首協奏曲齊聚一堂,分別是小提琴、長笛與豎笛。當初也是衝著對小提琴協奏曲的好奇心而購入此片。最先的聆賞體驗還受Sibelius小提琴協奏曲冷凝中帶有熱情的張力影響,對這首更為內斂的作品沒有太大的共鳴。但如今我已能欣賞此曲内歛陰沉的氣質中,寓含的抒情感情和豐沛動力。Nielsen之作比Sibelius多了份冥思黯淡的陰柔內向感,更需要細細咀嚼,聽習慣了之後反而更欣賞這種細膩的內韻,有Sibelius難及之處。長笛協奏曲以柔美的抒情感著稱,知名度還超過豎笛。豎笛協奏曲更具有現代感和內在的衝突變化,內涵更豐富,初次聆聽時也較難接受。補白的幾首管絃樂曲,更可以瞥見Nielsen獨特而多元的管絃技法。Nielsen喜歡以神話或幻想題材來作曲,因此他的這些序曲或狂想曲,容納了Nielsen的奇思漫想。無論是Pan og Syrinx(牧神潘與牧笛)的優閒和神祕氛圍,還是Helios Overture(太陽神序曲)的光明與輝煌,或者是Saga-drøm(古納之夢)的迷離恍惚,都是相當精采的作品。從中可以感受到Nielsen雖以陰柔內斂的沉著描摹為特色,但當Nielsen飛揚生動時的輝煌燦爛,卻也不遜於Sibelius。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Rhpsody Overture: An Imaginary Journey to the Færoe Islands,可以媲美孟德爾頌的Fingal's Cave,都善於描摹行旅間的氣氛變化,從優緩行進到視野開展,到壯闊飛揚再到熱鬧生動,深深吸引聆聽之耳的注目,此曲不愧為Nielsen晚年管絃樂的代表作。

       以下聽的是Nielsen - Rhapsody Overture, 'An Imaginary Trip to the Faroe Islands',由Blomstedt 指揮 Danish Radio Symphony Orchestra

2010年5月26日 星期三

Furtwängler另兩種錄音



        最後分別聽的是福特萬格勒1950年audite版與1954年tahra版,樂團都是柏林愛樂。此兩版又回到了1943年指揮維也納愛樂的處理方式,就是慢速更慢,快速更快,內在張力更為強化。但是之前溫潤高雅的特質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霸氣、精準和力度變化。

         1950年audite版在錄音品質的均衡上最佳,樂團的聲響聽起來也更富美感,而1954年tahra版則更鮮明直接,有時有過於凌厲、壓迫性過強的缺點。讓人注目的第四與第七變奏的抒情慢板,在1950年的詮釋速度最慢,細緻挖掘刻畫,此特色讓這一版最接近朱里尼晚年的細膩鋪陳,而感情之深沉與投入則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是我認為此版完成度最高的原因,因為此版仍兼具福特萬格勒指揮柏林愛樂的霸氣和氣勢,以及指揮維也納愛樂時的從容細膩,唯一較不滿意之處在於第七變奏號角的聲音被弦樂淹沒。而過世前指揮的1954年tahra版,則有神溢於形之現象,內在精神飽滿欲出,樂團似乎無法承載這份精神厚度,有時顯得凌亂,有時則銳利的弦樂音色造成壓迫感太強,此時的福特萬格勒似乎已經不在意樂團的細部照應,而純任一己的興致隨意發揮,樂團也很努力跟上,但似乎力有未逮。這一版整體的演出,就在這種精神興致的灌注中獲得更緊湊的成果,但整首樂曲的統計時間還比前一版多了幾秒,則是因為有幾首變奏樂章之間的停頓比一般版本更長,或許是傾注精神的飽滿,更需要停頓來獲得喘息的時機。從這幾版來感受,福特萬格勒個人的精神支撐著布拉姆斯的音樂,讓其更為豐滿渾厚,而福特萬格勒隨心所欲任憑感情的觸機生發,而有速度上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終曲樂章中段之後的加速,讓人血脈賁張,不由自主被音樂席捲推行,而邁向終曲最輝煌的高潮。這是朱里尼的詮釋中無法感受到的神來一筆。

       以下聽的是 Furtwängler指揮柏林愛樂,1950年的版本

2010年5月25日 星期二

Furtwängler兩次演出




        此次聽的是福特萬格勒1943年指揮柏林愛樂(瓦礫系列Membran CD8)和1949年指揮維也納愛樂(EMI)的版本。

        同樣是1943年的演出,福特萬格勒指揮世界兩大頂尖樂團的聲響及感受就有所不同,這也是福特萬格勒個人魅力所在,隨著不同的樂團不同的情境而塑造出不同氛圍的音樂,帶來不同的美感享受。柏林愛樂不愧是福特萬格勒的親兵,此曲奏來更為緊湊生動,速度更快,比維也納愛樂細緻溫暖的音色更多了份霸氣和精準的現代感。維也納愛樂的聲響特質是面向傳統的,帶有懷舊的高貴音色,而柏林愛樂則多了份桀驁不馴的力量。就錄音來說,Music & Arts的維也納錄音音場較開闊,但聲音較遠,不過聲部的層次較清晰,即使有轉盤聲;而Membran此版聲音較近較大聲,現場咳嗽聲相當清楚,不過樂團聲部之間的層次較不分明。柏林愛樂1943年版最特殊之處,在於第七變奏結束後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不知道現場是否有突發狀況,還是因為福特萬格勒投入這段牧歌式變奏太過忘我,而需要更多緩衝時間。

         EMI此版是我最早蒐集到的福特萬格勒指揮布拉姆斯交響曲版本,那時候對歷史錄音涉獵不深,看到福特萬格勒的版本一次四首到位,就很高興地買下了。後來才知道關於大師的錄音,大廠的品質不一定比小廠還好,因此後來才對各種小廠的轉錄加以留意。此版的聲響特色可說結合前兩版之優點,沒有Music & Arts較遠的音場,也沒有Membran版層次不分的缺點。但這樣的聲音可能也在轉錄上修飾、動了手腳。就詮釋來說,1949年版似乎也融合前兩版之特色,既有1943年維也納愛樂細緻溫暖的聲響,也在音樂的迭宕起伏上兼具1943年柏林愛樂版的生動張力,演奏時間是這三版中最快的,但是聽起來並不覺得如此。也許樂團是維也納愛樂,細緻溫厚又壯闊的特質還是稍微佔了上風,可見福特萬格勒善於發揮樂團本身的特色,又注入自己的詮釋精神,讓樂團發出自己想要的聲響。此版最讓我印象深刻之處,在於第四變奏的慢板格外深邃動人,刻意描摹週至,感情深沉,不知道是不是反映了福氏戰後飄搖不安的心情。

2010年5月23日 星期日

Furtwängler1943年版


         德國傳奇指揮大師Furtwängler的錄音,是每個愛樂者應該都會接觸到的大師瑰寶,不管你欣不欣賞,福特萬格勒的指揮藝術是德國學派最具代表性的成就,他以最富洞察力的精神再現了作曲家的音樂,主觀意志的投入,搭配柏林愛樂高水準的演出,讓他的演出在歷史錄音的世界中不斷地以新轉錄技術重製發行,而有各家唱片公司百花齊放的新鮮話題性,也因此想要蒐集福特萬格勒全部的錄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沒有考究過福特萬格勒演奏過多少布拉姆斯交響曲全集以及海頓主題變奏曲,在我不刻意的搜集下,就有福特萬格勒三種全集和五種海頓主題變奏,相信我所沒有涉及的還有更多版本。

        此張收錄了福特萬格勒1943年指揮維也納愛樂演出的版本。此唱片最大的賣點是義大利女小提琴家de Vito的小提琴協奏曲,其次是Edwin Fischer第二號鋼琴協奏曲。日後有機會再分享。福特萬格勒此版的詮釋與朱里尼版大異其趣。在開展的速度上就比朱里尼來得從容,沒有朱里尼晚年細部聚焦的深層剖析,福特萬格勒以一種融貫全體的精神力量支撐著音樂的起伏流動,讓人很自然地沉浸在他所塑造的布拉姆斯厚重又溫暖的聲音世界。不由得隨音樂之自然流動而聽完所有的變奏。福特萬格勒此版的快慢對比較朱里尼版幅度更大,慢者更慢,快者更快。朱里尼是孤寂中仰望心靈深處的孤高絕境,福特萬格勒是雄厚溫暖中寓有深邃的精神觀照,尤其流露出的感傷情緒,最為動人。因此演奏時間雖然比朱里尼版更長,但聲音的起伏流動之變化更為自然生動,飽滿的精神意蘊也較朱里尼的枯淡更為人性化,透露出一股雄闊蒼茫中的溫暖抒情。朱里尼的境界,是千錘百鍊中人書俱老的深度展現,而福特萬格勒則以精神的涉入神往而達到另一種境界。

      以下聽的是Furtwängler 1954年指揮柏林愛樂的版本

2010年5月22日 星期六

布拉姆斯聖詠變奏曲




        布拉姆斯這首以「聖安東尼聖詠曲」為主題的變奏曲,雖題名為海頓主題,不過始終無法確定是否為海頓所作。此首聖詠曲為古代的朝聖之歌,從巴洛克時代到古典時期,都有幾位作曲家以此旋律譜曲。著作權是否歸屬於海頓,或許已不重要,因為布拉姆斯將這個主題錘鑄成古典音樂中最著名的變奏曲之一。這是我最喜歡的管絃樂曲變奏曲,和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終樂章的變奏,都是觸動我心弦的樂章。尤其聽到終曲,常常讓我熱淚盈眶,莫名的感動彌滿全身,也唯有布拉姆斯的音樂能深深觸動我心。

        我最喜歡的變奏是第二、第六、第七,以及終曲開闊悠揚的音樂,尤其從第六變奏之後,音樂的幅度從之前的私密性,開展到更開闊的境界,讓人不由自主隨音樂揮舞無形的指揮棒。實際上這首曲子曲折變化頗多,這些變奏交織了甜美悠揚的旋律,以及渾厚飽滿的雄健氣魄,感情深邃,氣勢雄厚又不失細膩溫暖。義大利指揮大師朱里尼詮釋的布拉姆斯,在我心中始終佔有一席重之地,之前在網誌中已約略提及。我手邊有Giulini的兩次錄音,分別是1960年左右指揮愛樂管絃樂團,以及晚年1990年指揮維也納愛樂。初出茅廬之作,已可見出朱里尼洗鍊綿密的音樂處理,顯得自然流暢,雄渾大氣。但缺乏鮮明的特色,流暢細膩,雄健開闊,彷彿缺少些什麼。將近三十年後,朱里尼再次詮釋這首曲子,就以更綿密細膩的處理,讓音樂織體中的細膩轉折與層次更為鮮明清晰,因此速度上慢了將近兩分鐘,但整體又能一氣呵成。更重要的是,朱里尼在布拉姆斯厚重凝澀的音樂中,注入更深邃的內涵,這是早年自然洗鍊的流暢感所缺乏的。蘊含高處不勝寒的內斂深度,讓布拉姆斯每一個音符、每一段音樂都承載了更豐富的孤高深遠之感,達到其他指揮家所無法達到的超絕之境。因此,晚年的錄音有時彷若超絕人世,音樂的起伏變化被內斂化,有種枯淡之美。但枯淡中卻飽含著崇高豐富的精神,卻又是十分溫暖人性化的。這是另一種境界。某些聆聽之耳不容易進入,只好建議這些人聆聽朱里尼早年的錄音,這是大眾化卻不失個人特色的演出。但只有真正進入朱里尼晚年獨自開闢的音樂極境,方能獲得最深沉的感動。尤其是最後一個變奏中間(此版本從2分26秒開始)弦樂從弱到強加速度帶領音樂突圍,邁向輝煌燦爛的終曲,就是讓我最感動的時刻,朱里尼的處理,讓最細膩的弦樂聲部之間的變化都清晰可聽,早年只是一筆帶過,此處卻若有意若無意地讓此音樂浮現,真是神來之筆,也讓我百聽不厭。

以下聽的是朱里尼1961年的錄音

2010年5月21日 星期五

Petri晚年錄音


        和Busoni維持亦師亦友關係密切的Petri(1881-1962),倒是留下了不少唱片錄音。Busoni除了上述幾首錄音之外的少數錄音,還有一些再生紙捲存世。前一張唱片收錄的Petri錄音,大約是Petri五十幾歲的演奏,限於錄音品質,只能略窺其技巧。但是Petri還有不少過世前幾年的演出,七十幾歲的老人,卻仍把音樂演奏得渾然一體,氣勢磅礡、節奏生動。

        五十多歲的演出,還可以窺見Petri音樂中融華麗與恢宏氣度於一身的特質。晚年的演出,則是繁華落盡後的真醇樸實,看似平淡無奇的音色,卻有靈活生動的節奏與自然壯闊的整體觀照。這些錄音主要呈現Petri晚年對蕭邦、巴哈改編(Busoni改編、Petri改編)、舒曼、貝多芬等作的詮釋,還推介其師Busoni的鋼琴曲。很特別的,李斯特的曲子寥寥無幾,可見Petri晚年反璞歸真的音色,更適合演奏古典樂曲,已不適合李斯特式華麗超技。他的蕭邦詮釋屬於真誠無偽飾,偏於陽剛的風格。不故作感情姿態不渲染音色,只是直接抒發,看似平淡無味,實則結構恢弘、生動有致。不需要在Petri詮釋的蕭邦尋找言外之意,這份錘鍊自然的清勁之氣,卻是現代蕭邦詮釋中少見的。最讓人欣賞的,是Petri貝多芬晚年三大奏鳴曲的演出。其真誠無偽飾的音色和自然大氣的恢弘,最適合詮釋貝多芬。如要挑剔當然可以找出很多Petri演奏時力不從心或技巧上的問題,但是其明朗鮮明的結構層次,與渾然一體的完成度,以及剛勁中寓有清亮燦爛的音色,不刻意琢磨音色變化,以平實取勝。這種樸實無華的詮釋,讓我想到內在精神飽滿欲出的小提琴家Szigeti。Petri不作太多內在的鋪陳與挖掘,讓音樂自然開展,自然流入聽者的心間。或許達不到貝多芬晚年深邃豐富的精神深度,但Petri讓音樂維持一種平實自然的姿態,由聽者自行填補對貝多芬音樂境界的投射。缺點是有時過於乾枯無味,但Petri表現最佳時則能讓音樂自然生動,展現出開闊的氣度,對於某些加料太多的詮釋,這反而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直截生動。

       以下聽的是Egon Petri 演奏 Beethoven Sonata No 6 in F major Op 10, No 2

2010年5月20日 星期四

舊作--卡夫卡式

卡夫卡式


既是肯定也是否定
既是前進亦是後退
既是終點亦是起點
有一種流動
向漩渦的匯集處
匯集

流向大海的淚
被雲還原
沒有狀態的存在
飽含熱力的冰雪
廣義的句點
不曾誕生的死亡

海藻之翅膀
鷹之泅水

我在追尋中發現失落

          二00一,三,五 作於新營

2010年5月19日 星期三

鋼琴家Busoni


        作曲家之外的Busoni(1866-1924),最突出的身分是技巧與內涵皆卓絕的鋼琴家,讓Schonberg於不朽的鋼琴家(The Great Pianists)中以「鍵盤旁的浮士德博士」專章討論其演奏特質和評價,可見其獨樹一幟的風格。用浮士德形容Busoni,似乎也揭示出他以理性對待音樂的態度,具有思考特質。不過Busoni最崇拜的偶像不是巴哈、也不是李斯特,雖然在作曲觀念上深受巴哈影響,在鋼琴演奏上深受李斯特啟發。他的偶像是同為義大利人的達文西。就是最近展出其繪畫之外其他領域如科學、發明、工程、雕塑、音樂都有深刻創見和想像能力的達文西。

        從Schonberg之描述,可見出他對Busoni堅持自我的觀念和演奏作風,感到難以歸類之困難。他不僅點出Busoni在演奏技巧上的成就,也點出Busoni在詮釋作風上時而創新時而隨性怪癖的作風,比如蕭邦彈起來缺少自由速度和誇張情感,反而是平淡無味的;而巴哈之詮釋卻又過於隨心所欲,過份浪漫。因此Busoni詮釋之作風一方面反映其時代痕跡,一方面卻又是對未來的預示。都可以見到Busoni一身融合諸多不同的因素,彼此衝撞並存。Schonberg談到的Busoni演出,就是以此張唱片收錄的七首錄音為主。限於當時的錄音技術,不能收錄太長的曲子,因此除了幾首蕭邦練習曲、前奏曲、夜曲和巴哈前奏曲,較長的曲子就是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第13號。聆聽這些曲子,讓人對這位具有多方才能的鋼琴家有第一手的接觸,雖然,沙沙的轉盤和嗶剝炒豆聲是不可免的。

        第八首之後,收錄Busoni得意門生鋼琴家Petri詮釋Busoni創作的鋼琴曲。Petri受Busoni影響頗深,從Petri技巧與修養並修的角度來看,Petri也傳承了Busoni超絕的技巧與對音樂內涵的思索。但Petri卻能以恢弘大器的角度詮釋音樂,這是對Busoni優點的發揚。受Petri影響的鋼琴家比如Earl Wild與John Ogdon,其中從Ogdon身上就可看出Petri演奏特質的傳承。不過Petri在此唱片中演出的卡門幻想曲,就比Ogdon 的版本更為奔放自然,率性鮮明,Ogdon則在情韻上有更深的著墨,但明朗暢快則近似。Ogdon在前一張唱片演奏師祖的作品,也是當然之舉。Petri擅長的曲目為李斯特、貝多芬、蕭邦、布拉姆斯,Ogdon則將演奏觸角又包含了俄國作曲家的作品如拉赫曼尼諾夫、史克里亞賓,能以明朗清晰的結構及奔放的技巧,讓這些作品不至於流於過度感傷浪漫。

        此張唱片比較特別的,是收錄了Busoni改編的李斯特西班牙狂想曲為管弦樂協奏版,由Mitropoulos指揮。Petri傳承Busoni鋼琴詮釋,Mitropoulos傳承作曲,同門師兄弟兩人合演老師的改編作品,也是珍貴的聆賞體驗。華麗雄偉,奔放技巧之曲風,或許就是Busoni對李斯特的致敬吧。

        以下聽的是Busoni 改編演奏 Bach Chaconne d minor 1/2

2010年5月18日 星期二

作曲家Busoni


        鋼琴家Busoni以幾首巴哈鋼琴曲改編聞名,比如夏康舞曲、管風琴聖詠曲、觸技曲等,這些曲子都一再地被幾位鋼琴大師如Kempff、Horowitz、Michelangeli、Brendel所彈奏,也已經成為鋼琴常備曲目中的一部份。但是Busoni的另一個身分是作曲家,創作了一首極為艱難、超過一個小時的鋼琴協奏曲,還有一些管絃樂曲、鋼琴奏鳴曲、小曲等。這張唱片就可以一窺Busoni作曲才能。

        首先吸引人注意的是鋼琴協奏曲,五樂章的形式,最後一樂章如同貝多芬合唱幻想曲,也同樣動用了大型合唱團。這是一首技巧繁複、曲意深遠,規模宏大,徹底展現鋼琴音色技巧的協奏曲。1967年英國鋼琴家Odgon發憤練成此曲,留下這具有代表性的版本,也因此收錄在二十世紀偉大鋼琴家全集Odgon專輯中。第五樂章加入的合唱音樂,從一開始莊嚴的宗教風格發展到最後的壯盛激昂,可瞥見貝多芬的影子。當然,此曲的基本風格完全屬於浪漫樂派開闊宏大抒情,交織激情的聲響。

         Busoni管絃樂曲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Turandot Suite(不過更具水準的還是Sarabande and Cortege-Two Studies for Doktor Faust,Op51),與普契尼的歌劇杜蘭朵公主唯一的關聯,就是Busoni譜寫的音樂同樣受義大利劇作家Carlo Gozzi劇作啟發。此曲可以撇見Busoni譜寫戲劇音樂之能力,最讓人意外的,是在組曲第四曲聽到英國民謠綠袖子,清新宜人的管絃樂曲,和Vaughan Williams改編版側重悠揚抒情之味道完全不同。類似運用綠袖子民謠為素材的還有鋼琴曲Elegie No.4-Turandots Frauengemach,也收錄在此張專輯中,此兩曲應該有創作上的關連。對我而言,突然從音樂中出現熟悉的旋律,真是意外的感動。其他的鋼琴作品,如10 Variations on Chopin's Prelude in C minor,Op22,以及更為著名的Sonatina No.6-"Carmen Fantasy",都可以聽到Busoni如何運用既有的音樂素材,展開新的音樂圖景,讓人從熟悉的片段中找到音樂的不同面向,這些作品的聆聽,交織著記憶的聲音與嶄新的開展方式之結合,讓人更有親近感,雖然曲風有某種程度的炫技,不過內涵與技巧仍維持一種平衡。Busoni的鋼琴演奏,某方面而言是現代演奏的先驅,但其作品卻是傳統與現代的結合,尤其濃厚的浪漫精神,是我不把他歸入現代作曲家的原因之一。

         以下聽的是由Hamelin 演奏 Busoni 之 Elegy No. 4 'Turandots Frauengemach'

  &nbsp以下聽的是Egon Petri 演奏 Busoni Sonatina No. 6 "super Carmen",八十年前的錄音

  &nbsp以下聽的是John Ogdon 演奏 Busoni "Chamber Fantasy on Carmen"

2010年5月17日 星期一

蕭邦音樂節--Pogorelich


        昨天晚上Pogorelich的鋼琴獨奏會,果真是場獨特體驗的音樂會。撇開音樂詮釋的內容不談,光是聆聽音樂會的體驗,就有諸多特別之處。比如一、七點多到音樂廳竟然被拒於門外,無法進入座位席,只見走道上早到的聽眾三三兩兩或坐或站,或發呆或翻閱導聆手冊。二、好不容易門開了,進去後赫然發現演奏家還在台上,一身隨性的裝扮,不久才進入後台。三、開場時間比預定晚了幾分鐘,Pogorelich與翻譜員一起上台,只見Pogorelich已經換成演奏會正式服裝,但雙腳竟然隨性地穿著夾腳拖鞋,實在是怪異的畫面。四、下半場第一首原訂演出的李斯特梅菲斯特圓舞曲被挪到上半場最後一首演出。下半場開始突然加演一曲布拉姆斯間奏曲作品118。五、既然有加演的作品,我就猜到可能沒有安可曲。果然拉威爾史加波曲結束後,Pogorelich答謝聽眾掌聲時,順便把後頂蓋和鍵盤蓋通通闔起來,鞠躬離開舞台。六、由於Pogorelich詮釋速度偏慢,因此整場音樂會演奏結束後已經將近十點半。七、簽名時Pogorelich又換回原先的隨性打扮,可看出原住民風味濃厚的衣服。

         Pogorelich詮釋的蕭邦,果然是相當獨特嶄新的體驗。在他的指下,聽不到一般浪漫抒情的旋律和優美的詩意,Pogorelich是用相當嚴肅的態度面對蕭邦。除了發揮他細膩的讀譜功力,挖掘隱藏的聲部和節奏和聲,更強化音樂之間的張力對比以及音量變化的強烈差別。期待聽到深情浪漫的蕭邦,可能會失望。Pogorelich理性深入的解析能力,幾乎將蕭邦音樂解體重新安排,要不是我對這兩首曲子相當熟悉,可能會以為是不同的曲子。我很努力地從他的詮釋中找到記憶中曲子的旋律原貌,但是兩者之間不論節奏、旋律、和聲與力度變化,都是迥然鮮明的差別。可以說Pogorelich將其他鋼琴家不刻意強調的音樂織體和內在結構,用嶄新的方式呈現出來,突顯出蕭邦音樂創新之處。也因此他的蕭邦詮釋,除了快慢之間的對比十分強烈,而且和聲立體感更為具體,相對的旋律之行進就淡化或隱藏於節奏和聲之下。對於習慣抓住蕭邦音樂優美旋律之耳朵而言,真是一大考驗。如果要打個比方,我會覺得Pogorelich的詮釋像是Gould挖掘旋律線背後的和聲彈奏與Richter晚年慢速舒伯特之結合。布拉姆斯的音樂也做了類似的深層處理,似乎是用放大鏡來檢視音樂。其餘的樂曲,也都可以聽到Pogorelich深入讀譜,挖掘出樂曲中的深意,不論是李斯特的鬼魅魔性還是拉威爾的精工高貴,Pogorelich在技巧和內容意境上都著墨甚深。而且Pogorelich令人咋舌的技巧更是讓人嘆為觀止,重若崩雲,有雷霆萬鈞之勢,輕若驚鴻,有微妙靈動之態。讀譜深入和技巧輝煌收發自如,之前的鋼琴大師已少有人能及,把鋼琴之表現力又推到難以想像的極端。但是求索過深反而缺少一股自然渾成之氣韻,因此Pogorelich之詮釋絕對稱不上明朗流暢,反而總讓人感到一種凝澀深思的痕跡。也因此在某種程度上無法真正觸動我的內心,精巧完美之極,對知性是極大的考驗,卻很難挑動感性的共鳴。

以下聽的是敘事曲第二號

2010年5月16日 星期日

書法學習雜談(五)

   ☆突破瓶頸

       單獨埋頭苦幹寫書法,不論天資如何聰穎,也會因為個人觀念的局限以及練習方法的不足,而在某個階段產生書寫的瓶頸。瓶頸之產生,首先是作品風格面貌的固定性,線條變化和書寫格式的僵化,其次是個人書寫觀念的定型,或者甚而是書寫主體某方面已經滿足於現階段的書寫表現,不思突破或者也不願意突破。畢竟突破、改變自己的面貌,需要更充沛的能量累積,以及書法學習方式和觀念的轉換。從某方面來說,如果強調個人的才氣對書法風格的影響,即使有瓶頸,書寫主體能憑藉其超人的才情逐漸改變其精神面貌,而獲得質的提升。唯一的風險就是書寫主體對是否有瓶頸欠缺自覺,因此縱有改變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甚而是逐漸形成一種書寫習氣,美其名為個人風格,實際上從更富學養經驗的書家來看,習氣之弊病已根深。因此如果超越瓶頸,突破個人目前的局限,必須先產生不容易自滿的自覺。

        突破瓶頸最容易之法則是尋求名師,讓學養深厚、經驗豐富的書家來看出自我書寫慣性之缺點,從而獲得對治與改善。雖說書法是個人可獨立完成的學習活動,但是經由老師的調教,在觀念上的啟發與實踐上的改變,對於突破個人侷限的視野和已成定型的風格,有關鍵性的幫助。我在師從薛老師之前,已學了好幾年書法,照理說繼續按照我從古人書跡中獲得的啟發和臨習的體認,自可繼續書寫。但在某個階段,我突然自覺到自己已經產生某種瓶頸,這是當時的功力所無法突破的。獲得推薦進入老師的門牆學習後,方才感受到自己所識所見的局限,於是更加發憤學習,一方面除了深入複習自己舊時所學,一方面也消化、臨習新的書風,如此雙管齊下,方才逐漸有所突破。

        於是我體會到,突破瓶頸除了師從名師,由老師看出自己書寫的盲點和侷限,讓自己的學習慣性獲得刺激和改變之外,更重要的關鍵點,還在於自己更為有意識地學習,付出更多的心血,才能獲得衝破屏障的新能量。因此我針對自己以往較不擅長的楷書和較無特色的行書,付出更多的心力從頭來過。也用不同的方法重新書寫篆書、隸書、草書。更自我要求練習時用羊毫以克服惰性,提醒自己每天盡量撥出一段時間書寫而不間斷,如今方才體會到稍微突破了自己過往的瓶頸,感受到自己有超乎以往的筆力和更收放自如的暢快感。但到了這個階段要突破目前的瓶頸比以往更為困難,需要更豐富的學習和更持續精進的鍛鍊,稍有不慎,又會形成固定僵化的面貌。於是我體會到突破瓶頸必須是持續的活動,師從名師是外在條件,更重要的突破瓶頸之關鍵在於自己的內心,克服自己容易自滿的心,克服自己的惰性和慣用筆法,克服自己固定的風格呈現而不斷地刺激自己做出反省和改變。


   ☆藝術之間的匯通

        書法學習在初學的階段,大概只要埋頭進行,深入體會書法藝術的種種細節、面貌、精神和特色,即可獲得滿足。但是書法既然是藝術之一種,既然是美的藝術之一種,書法原理就和其他藝術精神有相通之處。書法之美感就和不同藝術之美感特質有呼應之處。學習書法如果只懂書法而不接觸其他藝術,相對的視野和胸懷以及對美的體驗都會有所侷限。但是這並不是絕對必要的條件,因此有人只通書法而不識其他藝術,也不會被懷疑不是書家。但是大體而言,不同藝術美感體會仍然有助於書法內涵之擴充。和書法最為接近的是篆刻、繪畫。雖然就媒介上的運用而言書法最為單純。但是篆刻之空間佈局和與書法作品的密切結合,都讓篆刻與書法幾乎形成連體嬰。自己的作品如能蓋上自己刻的印章也是一種樂趣。不過一般而言除非兼善多能,否則作品還是蓋上向名家求來的印章才能提高價值。繪畫與書法同為空間視覺藝術,傳統山水畫又與書法共享相同的文化理想與美學氛圍,甚而在細部的筆法運用有呼應之處。因此畫家兼書家也不罕見。就算不學畫,從欣賞的角度也更能從傳統繪畫體會到書法美學理想之精神所在。其他和書法關係密切的藝術是音樂,書法雖為空間藝術,但筆畫線條之連綴接續,在進行的階段則是時間的變化推展。因此書法有與音樂相通之處,草書被推為書法之極致,也是因為其音樂節奏性特別強烈,是無聲的音樂。如能從音樂欣賞中獲得聲音節奏的變化體驗,也能與書法之運筆速度與節奏變化之音樂性產生共鳴,在欣賞書法藝術之空間表現也能從時間運轉流變之視野切入。其它文學素養的提高,則有助於書法文句內容之欣賞和情韻的體會。因此書法藝術之深遠境界,不只是線條藝術之挪騰變化而已,不同藝術美感體驗的吸納,更有助於對書法境界體驗的提升。


   ☆境界

        書法除了是線條藝術,也是生命藝術,「字如其人」,藝術體現生命乃至於自然大化之境界是傳統美學之核心精神。沒有人會要求油畫家、雕塑家表現出境界,但是水墨畫、書法,則不能不有境界。實際上從東方中國的美學來看,境界之可感應該是藝術最後的歸趨。不過在現代西方造形藝術觀念之衝擊下,有些人只對書法外在形式線條造型產生感受,卻對境界毫無所感。這或許是當代文化情境之失根或片面移植所造成的結果。但是如果從傳統文化氛圍來體驗書法的精髓,則不能漠視境界之重要性,相對的,境界反而是左右書法審美的重要因素。境界與氣韻生動相關,也與個人風采相關,這都是從字形本身來體會字形之外的美感特質,因此這需要審美者對傳統文化之深入體會,從思想、文化、文學、繪畫、音樂等藝術與生活的融貫,而對書法之內涵與體現有深入的掌握。當然作品表現境界之面向異彩紛呈,或靈秀蘊藉,或雄強霸氣,或溫潤雅致,或挺拔高峻,或嚴整細密,或超逸絕俗,或奔放快意,或樸實內斂,或流媚多姿,或淡而有味。這些都是涵蘊在字形裡而從字形中透出的美感韻味,且能映現書寫主體的性情風神。因此,談書法如只重視字形表面的線條安排和經營位置,只在造型表現上下功夫,是無法體會書法境界之不同變化和深刻內涵。因此書法始終是內外兼修,技巧與涵養並行的生命活動,不僅只是現代觀念下藝術之ㄧ種。書法是最好入門的藝術也是最難成家的藝術。
(完)

2010年5月14日 星期五

Mozart長笛音樂意外的驚喜


        相對於豎笛寥寥兩首作品,莫札特倒為了長笛譜寫了九首作品。包含兩首長笛協奏曲、一首長笛與豎琴協奏曲、一首長笛行版協奏曲,四首長笛四重奏,還有一首多種樂器交響協奏曲,雖然最後一首是否為莫札特所作還有爭議。

        在我看到的資料中提到,莫札特一開始並不喜歡長笛,因為當時的長笛音色不均勻,也很難演奏正確的音程。因此莫札特早期的交響曲與協奏曲主要用雙簧管。但是莫札特卻在旅行途中結交到馳名歐洲的長笛家Wendlng(1720-1797),而在短短兩三個月就寫出了兩首長笛協奏曲與三首長笛四重奏。除了反映莫札特聰慧神速的作曲才能,也透露出莫札特為五斗米折腰勤寫作品以應委託而賺取生活費的歷程。因此這些樂曲某方面而言欠缺深度,不過莫札特明快優美的清新旋律還是比比皆是。如此作曲維生,也有賺錢的巧門,比如莫札特第二號長笛協奏曲就是將一首雙簧管協奏曲改寫而來,不過好像被識破而少賺一筆。

        最早接觸莫札特長笛作品,就是兩首協奏曲以及長笛與豎琴協奏曲,其中我最喜歡後者。加上豎琴錚琮清亮的音色,音樂顯得更高雅優美。不過此次我主要聽的是幾首長笛四重奏,原先聆聽的時候,還眷戀著舊時對協奏曲的好感,室內樂之作尚覺隔著一層。但是反覆聆聽幾次,化不熟悉為熟悉,長笛四重奏突然在我的聽域展開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鮮明感受,這是更為親暱私密的感受,和協奏曲朝向所有聽眾,朝向開放的聽域,室內樂形式的長笛聲響更為內在,讓我更為內斂的聆聽習慣,更容易投入在這樣明快自然的世界中,化去了某些通俗聽域對音樂外在性的要求,而更能徜徉於孤芳自賞的室內樂天地。最讓我驚喜的,就是原先對第二張室內樂長笛較無感覺的初始聆聽中,聽到最後一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像久違的老朋友提出招喚,轉念一想福至心靈,馬上領悟,原來這就是之前聽愛樂電台彭廣林節目開場音樂之起始片段,取自這首K297B交響協奏曲—包含長笛、雙簧管、法國號、低音管。不過此曲原始譜寫的作品已遺失,後來出土的版本是雙簧管、豎笛、法國號、低音管,其中把長笛換成雙簧管,雙簧管聲部換成豎笛。也因此也有人懷疑此曲真偽。不過在一次的聆聽中,意外發現多年前的熟悉樂段,原來就是這首K297B,讓人既驚喜又感動。

       以下聽的是Mozart 之Sinfonia Concertante In E Flat for Winds K297B

2010年5月11日 星期二

不頹廢的頹廢音樂


        也記不清楚當初為何購買此張唱片,或許是衝著馬友友的大提琴演奏,或許是想擴充協奏曲的曲目,或許只是單純想嘗試不同類型的音樂體驗。但我根本對於所謂頹廢音樂(Entartete Musik , degenerate music)一無所知,也完全沒有聽過作曲家Goldschmidt(1903-1996)的任何作品。

        仔細看了解說,才知道所謂頹廢音樂是納粹第三帝國所禁止壓制的音樂,這是某一特定歷史時空與政治體制之下對某些音樂所做的價值判斷。希特勒的音樂喜好正是以德國為中心,涵蓋華格納、貝多芬、布拉姆斯、布魯克納。實際上納粹德國的領導階級多為古典音樂之愛好者,音樂素養水平都極高,但是當音樂被政治樣板化,再如何崇高的音樂也不免變成工具。頹廢音樂的當代性格,或許就不符合納粹領導人對音樂振奮激昂崇高的觀念。Decca唱片有一系列的發行,主要挖掘這些被壓制歧視之作,其中Goldschmidt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作曲家之一。從負面的、帶價值批判的形容詞語「頹廢」,總讓人聯想到不健康、耽溺、過度感傷、淫靡之音。實際上音樂藝術最容易也最不需要被貼上道德的標籤,儒家所不欣賞的「鄭衛之音」靡靡之聲,就是一例。但音樂本身總有超乎這種輕易施加的負面價值之外的聲音特色,將政治的道德的力量隨便施加在藝術上,最後歷史證明,只會暴露出對藝術的無知和蠻橫的干預。音樂的口味與喜好,從來不是集中控管所能統一。

        從音樂本身來聆聽,Goldschmidt這三首協奏曲仍然具有濃厚的後浪漫主義的色彩,情調內斂,色澤黯淡,飽含深鬱的感情與內向的感情。的確不是開朗明確的外放特質。但某方面仍可聽到德國作曲家嚴整的音樂性格。但音樂本身的紋理細膩,層次開展有序,內斂的感情也有奔放開展的時刻,因此「頹廢」之類的標籤不僅過於簡化,也容易讓人忽略音樂透過嚴整的結構開展而寄寓深厚的感情力度。在大提琴和小提琴等標準協奏曲的要角之外,Goldschmidt特別寫了一首豎笛協奏曲,似乎可見在浪漫主義之後,豎笛在作曲家心中之地位凌越了長笛等其他木管樂器。也因為豎笛本身的音色,而在三首協奏曲中更為抒情溫潤,音樂之間的內在張力也不如另外兩首協奏曲般激烈外向。但就協奏曲音樂之深度而言,我更喜歡更具表現能力的另二曲。Goldschmidt讓豎笛協奏曲仍維持傳統的三樂章,而另兩首作品則溢出傳統格式,而以四樂章的形式容納更多變化。但Goldschmidt在形式上仍有傳承傳統之處,大提琴協奏曲的sarabande、tarantella舞曲,小提琴協奏曲的gigue舞曲,雖然在精神意趣上與傳統舞曲相去甚遠,但內在精神仍是回歸傳統的作法。這幾首協奏曲,應該在二十世紀現代協奏曲中佔一席之地。

以下聽的是大提琴協奏曲

2010年5月10日 星期一

書法學習雜談(四)

   ☆閱讀與生活

        從技巧的角度來看,書法可簡化成為線條的藝術,也就是只要掌握安排佈置線條之方法,製造出跌宕變化的章法,讓線條本身富有意趣,就符合線條造型藝術的要求。但是幾千年的文化傳統,讓書法之內涵意境絕對不僅止於線條本身的玩味與姿態的規劃。寓神於形與虛實相生等思想,讓審美心靈更注重筆墨之外的精神氣韻,因此,除了磨練筆法技巧的工夫,更應該透過書法之外的學習體悟,涵養人文精神,陶冶氣質,方能在線條本身的質感中,灌注超乎線條之上的精神風采。因此書法之外的閱讀功夫,亦不可少。除了閱讀基本的書法美學史,了解不同時代特色與書法流派和個別書家的藝術成就,最好也能涉獵傳統美學、思想(尤其是老莊思想),藝術史之類的書籍,對書法所賴以生存的傳統文化語境和思想土壤,以及文人生活,能有身歷其境的涉入與體會,讓自己的思想、身體浸潤於傳統氛圍中,形成不自覺的人文要素。這時候的書法,已經不是邀名博譽的手段,而與個人的生活情趣、審美活動結合共存。因此書法生活之樂趣,不在於獲得外在的讚賞與名聲的肯定,更多的是來自於內在精神自足的充實,神與古人交,藝從天地游。閱讀與將書法納入生活的一部份,是悠遊於這種情趣的基本入手處,也是書外功夫開拓自我心胸的立足點。


   ☆展覽

        古人的書法活動沒有展覽這項活動,展覽純粹是西方文化的移植。古人對手邊僅有的少數名跡,終日摩娑玩味,如今已可由豐富的複製印刷品來取代。但對於藝術珍寶的崇拜,今人已相對淡薄。取而代之的類似活動,或許就是現場看展的體驗。展覽是當代書家書會成果之展現,欣賞各種名家的展覽,也讓我們與當代書法潮流、創作風氣保持聯繫,更可以藉此訓練自我審美批評之眼光。具體地說,展覽除了刺激自我的創作慾望和取法所在,也是瞭解、掌握書法作為藝術作品所應該或可能呈現的形式變貌。這些形式包含作品的體制大小、字體格式變化、款誌及印款之經營安排,紙張之運用以及裝裱之效果,甚而是整體展場的作品安排規劃,主題之分類設計,在有限的空間中彰顯展出名家書法藝術的特色所在。而讓展覽活動變成當代藝術活動的一環,而不僅是傳統單純的寫字抒懷而已。單純的寫字等文人化的生活,或許不需要注意策展佈展等瑣碎細節,而純粹是以一位審美者的眼光吸收消化該展覽書家的書藝精神之精華。透過現場身體感與作品的互動,直接感受作品之美感神采,而有美的觸動。此種美感觸動與啟發,則有助於初學者奠立學習的目標與取法的對象,更能激發學習者對書法藝術形式與內容之深刻思考,不同書家之展覽,也可讓人鍛鍊批評之眼光,瞭解藝術各有專擅和不同境界不同成就的現實分化。因此瀏覽展覽的具體身體體驗,絕對不是翻閱購買展覽作品及所能取代的。

        朝向更專業書法歷程的必經之路,就是自己參加或舉辦展覽。一開始的時候,或者先是學會或書社的聯展,累積幾次聯展經驗就可舉行個展。原則上展覽除了考驗書家翰墨成果也考驗書家的財力。畢竟從場地、裝裱、專輯、佈置、會場維持,邀請、開幕等等活動都是金錢的支出。聯展可見出書會活動之成果,而且參與的門檻較低,因此以較為普遍的藝術展覽活動出現在各地。個展則更可以見出專業書家長期耕耘的成果。從純粹發自興趣的寫字,到舉辦個展之間的轉變,可以見出當代藝術觀念和藝術活動與傳統文人生活情趣之間的巨大差別。個展之甘苦,自然屬於更專業的領域,不是我所能置喙的。身為業餘愛好者,就是盡其所能地從名家的展覽中得到啟發與激勵,將吸納的美感體驗轉化成自我書法生活的養分。
 

   ☆同儕

        學習書法多半是個人之事,除了發自興趣不間斷地臨池,或者是家族因素父子相承或夫妻共事,很少一群人同時持續地在一起寫字。和合唱團或樂團活動需要一群人共從參與、練習不同,書法活動從最基本的進行模式來看,就是自己對自己負責的個人活動。或者可以把古人或當代名家之作品,當成自己的同好而就教臨習,但也限於單向的模仿學習或美感啟發,無法在更細微的具體實踐之活動中激發互動。唯一能在學習過程中接受同儕朋友的刺激,或許就是身歷其境於課堂學習的活動。在學生時代,可能是社團的參與,出了社會後就是名家授課。當然自顧自神交古人自我咀嚼筆法之精妙處,默默耕耘,而不參與一般交際活動之書家也自有其人,也同樣有其成就。但是獨學無友,終究缺少不同面向的刺激與策勵,而容易流於孤陋寡聞的局限,尤其在初學者剛進入書法世界,對技巧、用筆、美感風格尚未有清楚的認識之階段,同儕間的引領和經驗分享,就是最真實的幫助。透過不同性情不同美感傾向的同好者共硯討論,就是了解自我的局限並吸收不同臨池心得的學習歷程,在自我的書法見解或美感傾向尚未定型的階段,同儕間的激發也有不下於老師教導的正面幫助。不過書法藝術最耐人尋味之處,在於在某個階段之後個人的性情、見解、天份會超越同儕的影響,尤其對於天資超逸的人物,透過傳統名跡的揣摩與消化,即使是獨自耕耘也會有超乎常人的藝術風貌和獨特的個人韻味之展現。藝術奇妙之處正在於此,書法雖說較不依賴於書寫者的天份,但藝術之能出類拔萃,最後依靠的還是某種超乎尋常人的領悟,某種獨特的協調線條與性情美感之能力。同儕的刺激與持續不斷的學習,是藝術能力養成的一環,但特殊的領悟與獨出一格的消化更新,更依賴於某種天份支配所有藝術創作的活動。因此某種程度而言,某些不世出的天才也不一定需要同儕的直接刺激。不過我始終認為,最寬廣深厚的藝術成就,始終植基於最謙遜的學習態度和持續精進的磨鍊,達到神融筆暢,舒卷如意,最後方能技進於道,產生耐人尋味之藝術作品。從此種長時間的鍛鍊和體悟來看,偉大書藝之養成,不是憑藉某種不勞而獲的聰明才智就能達成的。

2010年5月9日 星期日

Mozart豎笛天籟


        豎笛在木管樂器中有最具表現力的高音、中音、低音音色有別,細緻優雅的音色與自然的氣息,都讓豎笛之音樂有最甜美澄靜的氣質和最靈活生動的表現。在所有的木管樂器中,也只有豎笛的音樂最讓人百聽不厭。其中Mozart唯一的兩首豎笛作品,K622協奏曲與K581的豎笛五重奏,就是讓人難以忘懷的清新天籟,正好透過著名豎笛演奏家Emma Johnson最新詮釋的版本,讓人重溫莫札特渾然天成的音樂靈魂。

        最近買的唱片,最讓我想嚐鮮的是Shumsky的巴哈無伴奏,不過對於Shumsky的詮釋總讓我希望投入更專注的心情,透過版本比較來挖掘精義,驚鴻一瞥式的介紹於此就有些不適合。於是我選了這張能撫慰心情,放鬆情緒的豎笛音樂來聆聽,尤其我對專輯中少見的莫札特歌劇詠嘆調豎笛改編版特別感興趣。

        Emma Johnson出道成名甚早,實際上在我聆樂生涯的早期,大約十年前左右就蒐集聽過她在ASV廠牌演出的幾首罕見豎笛曲,而留下深刻印象。關於管樂類的協奏曲,我不像在聆聽鋼琴或弦樂類協奏曲的時候注重版本比較,體會不同大師名演的藝術特質。對於管樂協奏曲,我就是任憑音樂流淌,感受木管樂器圓潤清揚的聲音特質。早期最喜歡長笛,後來對於豎笛的音色更為陶醉。莫札特這兩首豎笛作品雖然都是適合入門者聆聽的樂曲,但深沉自然的情感與優美的情韻,卻是聆聽音樂多年後仍然深深縈繞心間的旋律。Emma Johnson此版屬於清麗韶秀之淡雅風格,並未刻意突出莫札特晚年音樂所隱藏的淒涼感。雅致空靈的氣韻清新宜人,豎笛飽滿悠揚的音色讓人陶醉。補白的幾首罕見改編曲,更是此專輯中最有價值的聆聽體驗。無論是魔笛中耳熟能詳的Papageno詠嘆調,活潑生動,還是費加洛婚禮甜美動人的詠嘆調「Voi che sapete」,或者是更少聽到的聖體頌,Emma Johnson都讓這幾首曲子淋漓盡致地發揮豎笛甜美悠揚的特色,讓人澄澈思慮,靜定情緒。

      以下看的是Emma Johnson的介紹影片


        以下聽的是Mozart 之Ave Verum,由 Emma Johnson 與 ConTempo Quartet

2010年5月8日 星期六

書法學習雜談(三)

   ☆用筆、筆法、行氣、章法

        這些要項都是具體書寫實踐中必然會遇到的面向,隨著排列次序而顯現出困難度。

        最基本的一個筆劃從開始到完成,就是用筆的工夫。每位不同的書家各自有其用筆之道。或出鋒鮮明、或無鋒渾融;或剽悍勁挺或舒卷柔中寓剛;或跌宕波折,自有姿態,或穩健平直,平白無奇。臨帖的累積過程就是不斷揣摩不同用筆之特點,然後積線成劃,積筆成字,積字成行,積行成章。可以說整體的章法佈局與作品的精神風貌,都與最細微最根本的用筆之法密切結合。

        深入體會某位書家用筆之特點,掌握其線條結構與姿態特徵,進而形成對該書家之筆法的深入體會。筆法包含基本的線條用筆與連綴線條的字體間架結構,並顧及字與字之間的氣脈接續。對筆法深入體會後即使是自運,也能寫出具有某位傳統書家之筆法特徵,就是已經掌握到一定的筆法技巧。不同書家筆法特徵迥異,進而影響作品之字距、行距之差別,而對整體作品之風格精神產生左右力。因此如能掌握不同書家之筆法精神,兼顧其行氣章法,則自可在模擬臨習的過程中,寫出逼肖出前人精神面貌之作品。臨習古人之作,在創作上有二法,一者以古人筆法還原古人之原貌,二者以自我筆法參融古人之精神。前者似易實難,後者似難實易。前者需功力與對筆法之深刻揣摩,後者需書寫者自我筆法風格之定型。但終極而論,前者只是過程,後者則可在創作上收表現之效。因此今人多捨難從易,略去過程之經營而直接重表現。實則古人兩者皆能兼備。

       行氣為作品精神氣韻能否灌注之所在。行草尤重行氣。實際上各種字體都應該有行氣。行氣是傳統美學精神「氣韻生動」之關聯產物,習慣於西方式解析思維的思考習慣,無法體會也不容易接近「氣韻」之觀念。但書法為傳統藝術之核心,因此從最基本的筆畫線條到最複雜的章法成篇,幾乎都貫注著氣之運行。因此行氣即自然生命力之流注,由此生命力之展現而讓人感受到藝術家之自我生命,以及含蘊於線條本身以及線條之外的生命感染力。在具體地說,從一個字本身字形的映帶呼應,到上下前後不同字形的接續,行氣即貫串於有形的墨跡與無形的空白之間。對於初學者而言,通過讀帖,在想像的書法節奏中感受行氣是最基礎的訓練,進而在具體的書寫活動中感受墨韻透過行氣之綴連,而形成更具生命節奏的動能與轉變之軌跡。一旦在書寫實踐的過程中,能具體感受筆畫本身承載著自我情緒轉化之節奏韻律,就是對行氣之運行之真切感受。

       透過同一行文字與不同行文字之間的迭宕呼應,構成了書法最具姿態的章法,也是在創作上最難掌握的變化。章法的安排依違於有意與無意之間。既曰安排,自然出於書家的規劃與設置,但此一規劃設置如過於著意,則形同呆版的圖畫。如何讓章法自然參差錯落、前後左右映帶成趣,濃淡乾枯燥潤各得其宜,就須經過長久實踐方能有所體會。刻意的規劃終究是短途的捷徑,只會讓作品千篇一律,毫無美感可言。因此最理想的章法佈局,應該是行氣自然抒發之結果。但是對於行氣與章法之美感效果,在創作上自有不同的取徑。重視行氣者,則讓章法自然映帶,不刻意規劃佈局。重視章法者,則更以線條本身的穿插映對,體現為自覺的安排,某種程度而言因而犧牲掉行氣之貫串自如。對我而言。書法主情以及體現自然大化之傳統精神,讓我更重視氣韻生動之行氣自然、映現章法之變化,而對於有意於章法參差變化作造型之安排等手段,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後者更吻合現代書法創作的潮流。因此對於章法之欣賞,我更傾向於傳統「但見性情,不睹文字」之觀點。


   ☆消化學習

        初學書法的基本要務,就是掌握某家書法的基本用筆特徵,以及結構特點甚而是精神面貌。某方面而言,只要能透過書寫,讓觀者感受到該家書迹適切的線條結構特點及精神特質,就是會寫書法了。但這還是處於臨帖無誤之基礎階段。即使如此,書寫者可能已經耗費了好幾年。但是臨習書法最重要的階段是消化學習,融會貫通。從具體的臨摹到擺脫依傍的自運,最後自抒己意,有古有己。在此過程中,一開始可能從不同書家的作品中展開另一階段的臨摹學習,於是兩種風格面貌的衝突、謀合與協調轉化,最後匯歸於第三種風格特質之消化。其中不同風格中,最適合自己性情之特點會保留於第三種風格中,作為主要的面向,其餘的風格則潛藏消化於期間。日後再多臨摹一家便會增加風格之變化,依此類推。在此長久消化的過程中,不同書家之用筆結構特徵,透過學習而納入自己的書寫身體習慣中。消化融會最困難之處,在於讓這些可能原本彼此衝突的筆法結構,重新進入自己新的用筆體會中,而能照應周全,自成體貌。所謂名家,就是轉益多師而最後以亦古亦新之體貌風格,擴充書法世界之美感風貌。上述消化融會之過程,不僅在同一種字體不同名家不同風格的學習中建立,更出現在不同字體互輔互助之過程中。實際上,不同字體之間的越位和彼此浸潤,更有助於新風格之形成,這是僅以一體名家或專攻一體者所難以體會的。但人的時間才力有限,基本上專攻一體消化融會此體中的名家名作,即可成就自我,眾體兼備已經是對專業書家的基本要求。

2010年5月6日 星期四

書法學習雜談(二)

   ☆字帖與練習

        上述提到的都是基本的準備,至此才是具體的書寫活動。字帖對於書寫者之練習成敗,扮演重要的地位。細緻可分為以下面向:

選帖

        字帖琳瑯滿目,一般而言以價錢公道便宜,印刷精美者為優。碑拓類字帖以年代早者的精拓精印者為佳,切勿購買放大修復本字帖。放大者又納入格子之修復版,雖然便於初學,但過於依賴此版者容易學到點劃之皮毛,輕易養成習氣。實際上書法學習第一階段的要務,除了掌握基本點劃,還要學習如何按照自己視覺身體之習慣,來放大碑帖中的字體,不同的學習者看到了碑帖中的不同面向,做了不同的發揮,而有了自己的體會。這才是學古者能根據古代碑帖各自開展出不同精神面貌的關鍵所在。而體會之深淺,揣摩之細膩與否,掌握原碑帖精神風格特徵之多寡,就是決定學習者成就之關鍵。這是別人無法代勞的。基本上,由於碑拓者黑底白字,臨寫者容易做出不同的發揮而有多種風格面貌之差異,更反映出個別書寫者消化之觀念歧異。但原跡墨跡本之臨習,由於原作之形貌具體可見,臨寫者之差異較小。不管如何,此種訓練都是習字過程中必經之途。

        早期優良的字帖以二玄社為代表,不過如今大陸各美術出版社出版更多質優價廉的翻印碑帖,更便於初學。如何選出適合自己的帖,一般初學者如有自己的審美喜好,可以參考書法美學圖錄等之書籍,根據自己的審美觀及性格,挑選符合自己意趣性情之碑帖來臨習,易收事半功倍之效。但進一步可選擇與自己性情差距最遠的作品來練習,以克服自己之惰性,並且有互補之效。同一字帖基本上有一種印刷優良的版本即可,不過由於印刷技術不一,有時不同的版本會有些顏色款誌之細微變化,也可搜集做為參考之用。

讀帖

        寫字的同時應該讀帖。讀帖注重的是對原作全貌精神氣韻之掌握,而不僅是線條而已。現代人臨帖的時間都來不及,怎有時間讀帖?讀帖除了掌握精神面貌,在閱讀古文的同時也有助於自己對文意的掌握以及含咀文章之美,無形中也提高了文學素養。不過,從書法的角度來看讀帖,主要還是掌握原跡筆法、線條、章法等用筆特徵,將此風格精神烙印在腦海中,對於後續深化創作及賞析批評,這都是基礎工夫。讀帖的同時除了掌握精神面貌,也可訓練自己判讀字體之能力,同時記誦一些字體異於今的傳統規範寫法(或異體字、古體字),這在草書及篆書的讀帖過程尤其重要。其餘款誌之格式,印章之位置,一般而言從當代書家的作品集中所讀到學到的內容,更有助於自己的創作。

臨帖

        臨帖可以簡單也可以複雜。簡單就是從字帖第一字開始寫到最後一個字。寫完最後一個字再從第一個字開始寫,如是週而復始,同一字帖於是可以同時書寫幾十次,幾百次。這樣看似簡單實則辛苦的寫法,現代人多以不屑或無暇為之,不過,書法之所以能開拓出新境,展現功力與新觀點,類似的死方法卻是不二法門。複雜的臨帖方法就是每寫一字就與原帖對勘,第二次再做修正調整,如是達到逼肖原帖之地步。然後再寫下一字。漸漸累積,寫完原帖一部份。不一定要完全寫完,只要能掌握該帖基本點劃之要點,熟記於心,然後根據其結構要點應用在不同之文字,觸類旁通,便可自由發揮,寫出符合該帖點劃特色之作品,是一種取巧而可速成的方法。不管哪一種方法,臨帖要付出的基本勞力和揣摩的心思都是必備的。實際上兩種方法若可結合,當更有所得。

        臨帖又分對臨、背臨、意臨。對臨有參照、背臨則全憑記憶、意臨則時參己意。基本上臨帖以消化吸收並加以思考,感受原帖的菁華,先以形寫神再進而以己會神,寫出既合於古又蘊含己意之作。因此刻意強調背臨則不免流於炫耀,再如何背臨也不如對臨來得準確,背臨又要求對整篇文本之記誦,不適合長篇冷門之作。雖然極佳的背臨則獲益匪淺,但限制頗多,或可以細緻的讀帖取代之。不如捨背臨之曠廢時間而從對臨進而意臨。對臨要讓人見字知人,因此最基本的要求即是點劃位置形似原作;意臨則要求有古有己。初學者要求對臨準確接近原作之精神即可。意臨則需要更多工夫的投入、不同字體的消化吸收,即使可以一日臨帖一日自運,但初學者還是老老實實對臨,奠定扎實的基礎再來談會以己意。雖然意臨一定是必經之路。同一帖不同人生階段,不同書學功力所作之意臨,便有不同之差別。意臨到最後境界已經是六經注我,藉傳統文本書寫自己之逸氣,不在乎形似與否。臨帖訓練的是自己判斷自己所寫之字與所見之帖的差異,然後相應作出調整,不斷修改調整後,獲得基本功夫的訓練和更進一步的提升。這種死功夫和訓練可以憑藉自學,隨個人天份揣摩之深淺因而有不同程度的收穫。但要能看出自己的盲點和缺失,還是得經由更富有經驗的第二雙眼睛來協助調整批評。但是這種能力會隨著時間而強化進步,而且終其一生,除非不臨帖,否則大部分的時間還是讓古人以及自己的眼睛作裁判。書法有時候是獨自耕耘的藝術,就是依此而論。臨帖說穿了就是訓練自己的眼睛以及心與手之間的協調。如果能看到不曾寫過的線條,卻能根據自己的揣摩和運用筆墨之法,寫出近似的筆畫和結構,就是已經掌握用筆的特點,達到基本的眼、心手之協調。


   ☆速度與筆力

        寫字的速度隨學習程度之深淺而有不同,不同的字體書寫速度也不同。一般而言,初學者寫起字來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速度自然很慢。但是某些參加比賽的書家,寫起字來竟然也是一點一劃仔細勾勒,如此一來就過於著意,失卻自然渾成之氣息。實際上隨著書寫功力的提升,寫字的速度也從一開始的小心致意轉變成後來的放膽書寫,最後則是酣暢淋漓地自由撇捺。書法最高境界即是自然,過於緩慢沉滯和過於快速輕浮都達不到自然之境。最理想的書寫速度是不快不慢,甚而是隨書寫內容以及書寫心境相映出適切的速度。就自我的書寫實踐來談,我的寫字速度比一般人快,各種字體皆然。一張條幅行草,不到十分鐘即寫完。同樣是在老師那邊上課,一次上課的時間我就可以寫好基本課題,並練習此課題的不同字體版本。好處是在相同的時間內同一幅作品可以多練幾次,而且寫起來自然連貫,無刻意雕琢修飾之感。但是快歸快,細部提按頓挫仍然要照應清楚。我曾經看過寫字速度比我更快的,加上筆力不足,則輕浮無根。因此稍快的書寫速度,就必須有沉穩的筆力方能支撐線條之質感。筆力之訓練相對而言就更重要了。緩慢的書寫速度看似照應周全,也有一定的筆力,缺點即是缺少渾然天成之氣。關於寫字速度之心得,除了自己的體會,也反映出自己的個性,某方面而言我屬於飛揚跳脫的性格,為了調和此種性格,我會刻意練習厚重沉穩之字體以獲得協調。加上我始終認為古人終日寫字,熟練之極,速度自然不會太慢。當然像康里子山、趙孟頫那般日寫數萬字以上,則過於甜熟,也易有習氣。不管如何,書寫速度最後快慢由心,自然成妙。對於初學者,這是一種理想目標,但一開始還是扎扎實實以沉穩的速度打好基本功,並同時逐漸養成一種自然書寫的習慣,而不是描字刻字的習慣。筆力的訓練最簡單就是畫線條,由於橫線比直線好劃,所以一般都劃直線。這是把用過的紙張廢物利用的好方法,持之以恆,除了可以維持線條之質感,也有助於篆書之學習。最簡單的訓練,只要持續練習,必然可以克服毛筆本身的限制,達到筆隨意轉之基本功夫。
(待續)

2010年5月5日 星期三

書法學習雜談(一)

        學習書法,對我而言是最不需要天資的,除非立志當專業書家,否則一般人通過自學,也能達致一定的成果。這篇文章主要針對初學者觀念之建立而寫的,力求簡易可行,不同流俗,也不掉書袋,更不賣弄專業知識。大都為自我實踐之體悟,不過我既無獎賽之肯定又非名書家,故聊述純粹是業餘愛好者之心得,也許多年後個人習書之觀念會有變化,此權為當下隨性雜談而已,並不自以為是絕對真理,而將貽笑方家耳。


   ☆筆、墨、紙、硯

        初學用筆無須講究,一般都用兼毫,也無須買太貴之筆,畢竟此階段之用筆為消耗品(長久來看,筆就是消耗品,不需太過迷戀名筆)。狼毫筆性太剛,初學容易上手,但也容易養成會寫字的幻覺。初學用兼毫即可練篆隸草行楷。有一定基礎再挑戰羊毫。羊毫筆性最軟,初學試之易有挫折感。待筆力有一定基礎再嘗試羊毫。

        初學用墨亦無須講究,用有牌子又不太貴的墨汁如吳竹、墨香即可。也不一定要手動磨墨。一切以省事上手為先。待有基礎後可嘗試手動磨墨。現代人時間有限,用墨汁代替磨墨不為過。至於專業書家則更講究用墨之法,各有巧妙。實際上有磨墨寫字的經驗才更貼近古人的生活。不刻意講究亦無妨。

        初學用紙,先用有格子的毛邊練習紙,一般九格即可。有一定基礎後再練沒有格子的空白練習紙,學習如何摺紙。進一步再練習宣紙,經濟能力許可直接用宣紙練習亦可。練習如何摺出對聯、條幅、中堂等形式的紙張,和符合書寫數目的格子。摺紙如有已入門者教授摺紙法,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初學有一定程度者,還可直接練習不摺紙書寫,雖然比較困難,不過古人大都不摺紙,而是從長久實踐中自然寫就。有心者長久練習也不困難。之後再嘗試不同材質的宣紙,或單宣、或夾宣,不一而足,用紙變化最多,基本上都是讓自己適應不同紙張之特點,發揮紙墨相發之趣味。易漲墨的紙和不吸墨的紙書寫速度就有差別,不同字體的書寫速度也不同,需要不斷揣摩。

        不磨墨用墨汁也無須準備硯台。不過為附庸風雅更有寫字意趣,則可倒墨汁於硯台上書寫。基本上我都隨性,畢竟用了硯台後就得隔一段時間清洗。基本上硯台不需要太名貴,也無須太大,大都以圓或方形,便於貯墨磨墨即可。通常一方硯台就可用一輩子,除非摔破或懶洗積垢太深,否則太多的硯台就是收藏品,摸摸看看,炫耀一下,沒有太大意義。


   ☆執筆

        初學必須懸腕,這是我的堅持。頂多提腕,千萬不要枕腕。枕腕只能寫小字,除非終身都寫小字,否則先下手處就必須從最辛苦的懸腕入手。懸腕之好處在一開始初學的階段無法感受到,但多寫幾年後,自然受用無窮。懸腕會抖是正常的,等到不會抖不會酸,代表有一定的訓練成效了。懸腕所寫之字可大可小,重要的是凌空取勢,可照應到一字之前後格局,後來的用筆、筆法之訓練,行氣章法之安排,都得力於懸腕之功夫。

        執筆無定法,要使指實掌虛。執筆不需太用力,自然單鉤或雙鉤皆可。一般筆置於中指無名指間,中指壓,無名指格,小指輔助無名指,食指拇指夾住筆。但不同的執筆法亦可,只要自然輕鬆,不要太緊繃。書寫的出力是由腕臂提供,甚至用上全身的力量,才能寫得持久。如果只用手指間的力量,容易手酸,也容易僵化。如果老師要求按照一定的方式執筆,而且要很用力,那是不會教書法的老師。更進一步說,書寫不同的字體執筆方式會稍有不同,重要的是自己找出最適合自己,最輕鬆自如的執筆法。


   ☆字體

        初學書法不拘從哪一種字體入手。不一定非得從楷書,從篆隸入手亦可。從楷書入手的優點是楷書最接近目前大家所習見的字體,不需刻意記誦字形即可掌握,楷書也可以練習對字形結構的掌握。但楷書之缺點容易讓人陷入一種僵化的書寫習慣,尤其有些書家之楷書作品太過沒人性,不像寫字反而像描字。從隸書入手,缺點必須記誦字形,但優點則容易上手。從篆書入手,優點易激發學習興趣,缺點則需記誦字形,且線條本身之質感初學者不容易掌握。因此沒有一種字體是一開始學習就必須書寫的字體。視個人的興趣和老師教學觀念而決定。基本上教學者觀念愈開通,學習者收穫愈多。此外,各種字體不管如何先從中、大字練起,一般毛邊紙六格之字就是中等字體,橫向對折書寫就算大字。若是一張九格之字則略小。先寫中等大小的字體,再嘗試放大。基本上過小和過大的字體都更難掌握。但是先有大字的基礎可以練習基本筆畫的抑揚頓挫,交代清楚而不含糊,養成一種自然書寫的習慣,而不是小鼻子小眼睛細節放不開。有中大字的基礎,再寫更小的字就容易應用。但是真正要把小字寫好,則要下另一番不同的工夫。但是對於初學者一開始只寫小字,格局容易受限。
(待續)

2010年5月4日 星期二

Pletnev1998年演出


        最後要聽的華麗大波蘭舞曲,是1998年由41歲的Pletnev演出的版本。此張錄音的賣點,主打Pletnev於拉赫曼尼諾夫度假別墅,用拉氏生前彈奏過的史坦威鋼琴演奏拉氏之作,但同時又收錄了Pletnev演奏貝多芬、蕭邦、孟德爾頌之作品。就賣點而言,是名不符實的企劃,但就音樂詮釋來說,在我開始蒐集Pletnev錄音之時,這是我相當喜歡的一張專輯。

        在Pletnev暫時放下鋼琴演奏事業而轉向指揮發展之前,Pletnev對幾首經典鋼琴樂曲之詮釋,幾乎都能提出自己的新意,而且憑藉其獨特的內斂冷凝之音色,超絕之技巧,讓其錄音值得一聽。可惜的是,轉往指揮事業發展,也影響其鋼琴演奏藝術更上一層樓。此事古難全。

        和Argerich一樣,都具有戰後一代現代鋼琴家最卓越的技巧,Pletnev可貴之處,技巧完全服膺於他對音樂的深刻思考。Argerich之詮釋,某些時候讓人過於注目其燦爛飛馳的技巧,而忽略了更細緻的音樂內涵。雖然Argerich憑藉其奔放快意的清晰樂句與優美的音色,而讓人對其音樂詮釋狂野不羈之氣息感到震撼,但聽多了容易麻痺。處於技巧最輝煌與音樂深入思索時期的Pletnev,則在清晰分明的琴音和結構明晰的剖析視野中,還能透過其內歛冷凝的音色,細緻鋪陳音樂中的婉轉。即使這首曲子我已經聽過不下數十次,但Pletnev之詮釋聽來頗具新意。如同Cherkassky讓我聽到完全不一樣的蕭邦詮釋,Pletnev之詮釋也給予我新鮮的感受。不過某方面而言,Pletnev更具有接近Argerich之特點,因此不如Cherkassky帶來的衝擊之深。Pletnev看似明亮輝煌的音色,在表情上卻是深有節制的,因而與Argerich外放型之詮釋相比,更內斂。

        最後附上這幾個版本的時間對照,這都是實際演出的時間,與CD內頁標示有一定的誤差。其餘還有幾個版本如Cortot再生鋼琴版、Michelangeli不同時期的演出,有些版本不在手邊,有些則懶得再贅言了。就我手邊的版本,此系列介紹的應該都具有代表性。


2010年5月3日 星期一

Cherkassky1985年演出


        對蕭邦音樂的聽域想像,一部分的聆聽之耳或許已經接受了以Argerich為代表的現代性精準明晰的抒情特質,從某方面來說,Freire、François、Tagliaferro都可歸入這一風格類型。那就是輝煌燦爛的技巧搭配奔放開展的感情姿態,融合有力的觸鍵構築出蕭邦的詩意和浪漫激情,正符合同時代人對蕭邦音樂「花朵中的大炮」之評價。Rubinstein華美健康之清新感,Arrau深邃詩意的挖掘,則是此風格類型之外的不同面向。但此次聆聽體驗中最讓我出乎意料之外的詮釋,則是霍夫曼最有名的弟子Cherkassky的演出。

        1985年的錄音,與Rubinstein第三次的版本一樣,都出自七十多歲老人指下,但Rubinstein還能維持華美扎實的觸鍵音色,保有一種外向開展的浪漫,雖然Rubinstein獨特的體悟讓音樂之深度也隨之蘊藏,而讓人有更多的觸發。Cherkassky之詮釋,卻有一種銷卻煙火氣的體悟,化外向的開展而歸入內在的吟思。乍聽起來,缺少其他鋼琴家二三十歲時之演奏那股活潑生動的氣勢,音樂之行進也缺少一種凝鍊的掌控,反而屬於細緻吐納,婉轉抒情的悠悠行吟。聽起來不像是蕭邦音樂,但是仔細聆聽,更可以感受到Cherkassky溫潤的琴音底層那股細緻綿延的抒情性,更為深沉動人。若有力似無力地讓音樂自然發聲,細緻優雅,醇厚優美之抒情性更引人入勝。Cherkassky之詮釋不以外在的輝煌燦爛吸引人,反而透過沉靜中讓人悠悠咀嚼的情韻,而緊緊抓住聆聽之耳。這份情韻都是上述明朗輝煌的演出中所難能企及的境界。若沒有進行不同版本的聆聽,如果他沒有灌錄這首曲子,可能我目前還無法領略Cherkassky詮釋之獨特境界。薑是老的辣,幾位音樂家年輕時演奏的蕭邦,抒情中寓有輝煌姿態,幾乎讓人以為蕭邦應當如此。但是Cherkassky與Rubinstein則分別透過更深入的咀嚼消化,讓蕭邦抒情性之細膩優美及溫暖人性,不至於淹沒在燦爛華美的外炫技巧中。可以從Cherkassky之詮釋領略到,即使遠承上一個演奏風尚的詮釋要旨,只要能讓聆聽之耳感受到豐富的音樂性和詩意,就永遠不過時。即使不完全遵照樂譜,即興發抒,只要能讓人感動,就應該在聽域留一席之地。透過此次聆聽,我突然瞭解Cherkassky為何在七八十歲之高齡還能老而彌堅,重新獲得樂壇肯定。

2010年5月2日 星期日

Tagliaferro1951年演出


         關於這位較少見的女鋼琴家Magda Tagliaferro(1893-1986),我在網路上找到一些簡介,供參考如下:

        Magda Tagliaferro,出生於1893年巴西里約熱內盧,雙親是法國人,從三歲就開始向其父親習琴,九歲就能上台演出,13歲到法國習樂,曾師事大師柯爾托(Cortot),並得到柯氏的大力讚賞,演奏不少法國作曲家如佛瑞等人之新曲,她也曾旅遊約30國演出,歐、非、南美和亞洲。1937年後在法國任教,並擔任一些國際大賽的評審,她演出到1985年才休息,在1986年逝世於里約熱內盧。

        這位擅長蕭邦、舒曼的巴西鋼琴名家,深受柯爾托影響,但Tagliaferro超越柯爾扥之處,就是對西班牙、巴西音樂奔放民族性之深刻著墨。此張唱片因而收錄深具代表性的Granados、Villa-Lobos等作曲家之音樂,相對的,蕭邦和舒曼只有寥寥幾首,即使此次我主要聆聽的是Tagliaferro對蕭邦的詮釋。

        與François同樣為柯爾托的學生,不難想像Tagliaferro之詮釋十分接近François。或許François沒有演奏的序奏行版,可以透過Tagliaferro之詮釋來想像還原。其音色之細膩與琴音之燦爛,以及樂句的靈活生動,自然流暢的速度,都有可能出現在François之指尖下。Tagliaferro對於此曲的詮釋十分接近François與Freire,都是速度偏快淋漓盡致地開展華麗燦爛的曲風。但Tagliaferro與Freire之陽剛之氣和François之自由縱放仍有不同。其奔放狂野的特質近似,但音色之細膩和優美靈活之琴音,還有特別具有表現力的節奏則更具特色。從Tagliaferro1951年五十幾歲接近六十歲時的演奏來感受,更讓人感覺如此熱情奔放的蕭邦得之不易,畢竟已經不是二三十歲的年少輕狂之年紀,Tagliaferro能讓蕭邦綻放出有力的聲響和抒情燦爛的音色,正是來自巴西民族精神的具體展現。同樣是巴西鋼琴家的Freire,或許也在某種程度上與Tagliaferro共享同一種熱情有力的豐沛精神。

2010年5月1日 星期六

François1955年演出


        法國鋼琴家François演奏的華麗大波蘭舞曲版本相當特別,是所有的版本中省略掉序奏行版只保留大波蘭舞曲的版本,不知道是François演奏時即有此省略,或是前半部音樂母帶遺失,我不得而知。這是François1955年31歲時的錄音,從中可見證這位法國傳奇鋼琴家令人咋舌的技巧。

        原本以為Freire的版本會是此曲最快的演奏,但出人意料的是,François在圓舞曲的速度完全打破了Freire之紀錄,比Freire快了十幾秒。François奔逸暢快的速度讓人嘆為觀止,更令人驚嘆的是,在這種速度上François還能維持清晰的音樂線條與生動靈活的優美音色,可說François之演出結合了Argerich的精準清晰感,與Freire的力度張力和Rubinstein的優美音色。由於François和Gulda都是對爵士樂情有獨鍾的鋼琴名家,也在某種程度上逸出古典樂詮釋的既定傳統,而汲引入一股清新自由,快意朗暢的風格。François演奏中生動的節奏與靈巧自然的舞動感,伴隨著沛然莫之能禦的暢快感,讓此曲彷若吸食鴉片般讓人上癮。果決有力的觸鍵結合清新明亮的音色,與Freire相比,更多了一股細膩婉轉的情思。François並非一味地縱放淋漓,對樂曲中抒情樂段也能細膩烘扥,雖然這段音樂在波蘭舞曲中並不長。這是華美飛揚的蕭邦,自由奔放,生動有致,讓人深深感到一顆不受羈束心靈之奔放熱情,相當具有感染力。如果從François身處的時代風格來看他的演奏,可以說這是超越當時演奏風尚的詮釋,無形中呼應了下一個世代的演奏風格。

     以下聽的是François演奏此曲,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