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30日 星期五

Gavrylyuk鋼琴獨奏


        今天晚上的Gavrylyuk(1984-)的音樂會,他超絕的技巧想必讓聽眾印象深刻!而他在第二首安可曲結束後拿走了手帕,原以為音樂會就此結束,沒想到最後又演奏了一首改編版結婚進行曲,聽眾更是瘋狂!最後Gavrylyuk以手帕揮手示意,才結束這場音樂會。

        先前在閱讀音樂雜誌時,已聽過這位年輕鋼琴家的大名,評論是一面倒地讚賞。的確,從他奪得霍洛維茲、濱松、魯賓斯坦三大鋼琴大賽的冠軍,分別是十五歲、十六歲、二十一歲,打敗許多前輩,國際聲望的建立指日可待。Gavrylyuk之前已到過台灣演出,今天才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現場演出。比起Lifschitz苦行僧似地依靠自己的實力打出口碑,Gavrylyuk的成功無疑來得更早,更可見出年輕一代的鋼琴家如何過關斬將,在眾多鋼琴大賽中脫穎而出的艱辛路途,然而相對於其他被淘汰或名次不響亮的鋼琴家,浮沉於此種競爭之場中,Gavrylyuk應該是更幸運的。但是從Lifschitz的例子來看,不透過比賽,只要有堅實的實力和獨特的藝術性,同樣能博得注目。每每以鋼琴家為對象,思考自己與書法比賽的關係,慢慢地更傾向於走和Lifschitz類似的路。

        六首曲目中共有四位作曲家,其中德布西的Arabesques如同一閃而逝的星芒,並非主角,然而這兩首不刻意準備的曲目,卻是音樂會前印象最深的,不需特別準備,原來早就潛藏於腦海中。舒曼的幻想曲,一週前在Lifschitz第二場浪漫篇中早已傾心矚目,兩人之詮釋各有千秋。Lifschitz的沉穩氣質賦予此曲更堅實的表現,而Gavrylyuk則更以浪漫的清新氣質呈現出甜美自由的幻想風,Gavrylyuk的技巧沒話說,從李斯特和拉赫曼尼諾夫等曲足可為證。而舒曼此曲在內在情意的琢磨上Lifschitz之詮釋更讓我動容。Gavrylyuk雖則也有細膩的處理,但整體而言略有浮泛不深的感覺。

        李斯特的Tarantella是上半場的高潮,此首高難度的樂曲,無論是音樂上的雙手交錯、琶音、大跳所營造的驚人動態變化,還是視覺上的快速奔馳讓鋼琴迸出火花,都能引起聽者酣暢快意的感受,由此贏得滿廳喝采,讓人感到意猶未盡。下半場依然延續這種超技表現的感覺,無論是李斯特的但丁讀後,還是拉赫曼尼諾夫的第二號鋼琴奏鳴曲,Gavrylyuk就是有辦法將拉氏的厚重和弦彈得若無其事,化艱澀為快意奔放,盡興淋漓,拉氏之風反而彈得更像李斯特。音樂會前對此曲作了準備,找出范‧克萊本(Van Cliburn)來聽,但Gavrylyuk更強調此曲的戲劇張力和雄偉結構的展現,而Van Cliburn對拉氏獨有的浪漫精神之掌握,其抒情歌唱性之美在Gavrylyuk的指下則弱化不少。所幸還有第一首安可曲:無言歌(Vocalise),更可以聽到Gavrylyuk如何處理拉氏音樂中的抒情歌詠。另兩首安可曲由Volodos改編的莫札特土耳其進行曲以及李斯特、霍洛維茲改編的孟德爾頌結婚進行曲,應該更能讓聽者覺得不虛此行,更有物超所值的感覺。整體而言,這是一場讓人心情愉快的音樂會。

以下聽的是Alexander Gavrylyuk 演奏 (Mendelssohn/Liszt/Horowitz)/ Wedding March

2012年3月26日 星期一

Lifschitz浪漫篇、現代篇



        列夫席茲(Lifschitz,1976-)音樂馬拉松第二場浪漫篇、第三場現代篇,兩場之間剛好遇到我的論文初審,不克騰出時間分享心得,故在此以一篇合併書寫,略誌幾筆。

        第二場的浪漫篇,和第三場一樣,演奏時調暗舞台燈光,更有意境。為了準備這兩場的曲目,我找出阿勞在二十世紀偉大鋼琴家三張專輯中的第二輯來聽,CD2剛好收錄這兩首曲目,不過順序相反。Lifschitz的演奏當然與阿勞不同,阿勞的舒曼,內斂溫潤,呈現了舒曼精神中的文學性、抒情性、幻想性,是更為內在的情感發抒;而Lifschitz的舒曼,則更為外顯奔放,展現出舒曼熱戀中的激情,無論張力和情感的噴發湧動,對比都更為強烈。可以說,Lifschitz演奏的舒曼,更接近李斯特風格的大氣淋漓之技巧展現,屬於年輕人的浪漫宣言,而阿勞則在情意韻味上的刻畫別有勝場。至於李斯特b小調奏鳴曲,是李斯特鋼琴曲中的大作,阿勞的詮釋著重在從超技展現中,挖掘李斯特音樂中的深度和浪漫精神,他從浮士德的故事中,賦予李斯特音樂主題以梅菲斯特、葛麗卿、浮士德的精神意涵框架,讓此曲的浪漫精神更有文學性和思考深度可循。Lifschitz則全然展現了此曲的龐然大氣和驚人氣勢,也呈現了細膩的觸鍵和情韻刻畫,雖然抒情樂段之處,觸鍵之細膩和音色之變化不如阿勞般神入動人,讓人陶醉,但Lifschitz的表現已相當可觀,在現場近距離聆聽此曲,更能感受到疾風暴雨般的撼動感和抒情樂段餘音尾韻的細緻變化,不過如果距離適當,更能體會到完整的聲響變化。這兩首樂曲,在音樂會前我對李斯特的b小調奏鳴曲更熟,因此會前的準備都以舒曼幻想曲為主,慢慢聽出味道而喜歡上此曲。月底的年輕新秀Gavrylyuk也排出此曲,同樣讓人期待。

        星期天下午,第三場現代篇的蕭士塔高維契二十四首前奏曲和賦格,從兩點聽到五點,簽完名已經五點多了,相當累人。不過能聽到台灣首度的全本演出,依然是難得的體驗。此次演出Lifschitz以看譜的方式演出,看著翻譜員戰戰兢兢地一頁翻過一頁,第十二首結束後換到下一本,在最後一曲壯盛有力的燦爛音響中,看到樂譜底頁的空白時,真替他鬆了一口氣,因為替如此艱深的曲目翻譜,實在不是簡單的工作。此套曲目先前未曾深究,音樂會前找了俄國鋼琴家Rubackyte的版本反覆聆聽,限於時間的安排,對CD1的音樂較為熟悉,尤其是第一號的賦格和第四號的前奏與賦格,是我最喜歡的音樂。現場時更注意十號以後的音樂,讓我有共鳴的有十二到十四號,以及第二十、二三、二四。Rubackyte的詮釋和Lifschitz大異其趣,她的音樂更簡淨輕巧,但有一定程度的細膩和動人情韻,尤其我喜歡的第一號賦格和第四號前奏與賦格,也許Lifschitz一開始尚未進入狀況,只有照本宣科的感覺,卻不如Rubackyte妥貼有味。Lifschitz比Rubackyte更為嚴謹扎實,氣勢和張力都更為強烈、鮮明,不過在自然流動的清新感上,不如Rubackyte,後者更突顯出音樂中接近巴洛克的一面。這是兩種審美感受的分野,有時難以兼顧,聽者只能選擇切合於己的面向欣賞。

        日後大概沒有機會再坐在前幾排,趁此難得的體驗談談感想。第一排的好處,可見到鋼琴家手勢和觸鍵以及踏瓣的細緻變化,但限於角度,左手低音的部份,則無法呈現在視域內,而離舞台太近,則有無形中的壓迫感,即使沒有其他聽者的遮蔽,另一個好處,是可以伸展雙腿,有人甚至翹腿,以及更可閱讀解說內容。就聲響而言,可聽到更細膩的尾音變化,比如Lifschitz在演奏舒曼的幻想曲時,三樂章之間幾乎沒有停頓,藉由上一曲最後一個音的餘音未歇時接入下一曲,在演奏前奏與賦格時也有類似的處理。因此,有時此種琴音之間的連貫,被翻譜員稍慢的動作破壞時,可以想見Lifschitz稍微不耐的動作表情可能與此有關。這是在三、四樓時較不容易注意到的。另外,也可就近看到演奏家的神情,不過如果會後有簽名會,也有就近接觸的機會,而不是遠望中的身影。另外,也可看到演奏家演出結束後走回門後的動作,門後有一到黑色布幕,Lifschitz走到布幕後擦汗,或稍停幾秒再出場答謝,都看得十分清楚。另外,也可發現中場休息從後排或其他樓層跑到前排的卡位現象,以及前排的好野人談論的話題和樓上的小資聽眾社經地位有別的現象。基本上音樂廳最好的聽域不在前幾排,除了就近觀賞演出之逼真感之外,最佳的音效大約在二樓二十幾排左右或三樓第一排,大編制和大音量的浪漫曲目可往後退幾排,小音量的演出則往前幾排,對我而言,早已習慣從三、四樓聆聽觀賞,這三場前排初體驗,則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聽說Lifschitz明年還要再來台灣演出貝多芬和舒伯特最後三首奏鳴曲,想必也是好幾場音樂盛宴,希望明年有空可以恭逢其盛。

以下聽的是Konstantin Lifschitz演奏J.S. Bach, Aria aus den Goldberg-Variationen,

2012年3月22日 星期四

Lifschitz演奏會古典篇


        俄國鋼琴新秀列夫席茲(Lifschitz,1976-)的三場馬拉松音樂會,早在演奏訊息出現時,就吸引我的注目,當時限於時間和財力,只能選擇第一場古典篇來聽,浪漫和現代篇只能捨棄。但繼去年四場巴哈馬拉松的音樂會吸引矚目之後(雖然無緣聆聽),今年的曲目同樣具有挑戰性,可見出Lifschitz過人的才華以及奮戰不懈的精神。去年比較舒伯特的奏鳴曲時,就寫過一篇 Lifschitz的聆聽心得,並期待他的現場演出(附帶一筆,重讀舊文,相當懷念仔細聆聽、比較鋼琴名家的時光)。沒想到意外獲得主辦單位的贈票,讓我三場都可以參加,雖然位置是第一排,距離太近和平常的聽感不同,不過可以完整體驗三種類型的鋼琴音樂,彷彿經歷了音樂史的洗禮,不能不說是難得的體驗。

        第一場古典篇,鑑於曲目的通俗,應該是最受歡迎的。上半場的莫札特最後一首奏鳴曲K.576,Lifschitz以靈動澄澈的觸鍵,展現出莫札特音樂輕巧自然的流動感,即使此樂曲蘊含的內在情感張力,在先前聽過的 Pollini版現場錄音更鮮明,然而Lifschitz並不刻意強調此面向,而表達得更節制。此曲對Lifschitz只是牛刀小試而已,但已可見出他自然天成又自成一格的演奏特色。

        下半場的郭德堡變奏曲,才是今天的主菜。Lifschitz的郭德堡自成一家之言,且成名甚早,18歲就錄製了此曲的錄音,可說這是一首伴隨著Lifschitz成長的樂曲。他的觸鍵簡潔精要,踏瓣運用精簡而不浮濫,呈現出骨架清晰、對位鮮明、情韻內斂而富音樂性的演奏。各個變奏之間,有時銜接得十分緊密,有時預留些情感留白的空間,更耐人尋味。不過第一首歌調主題結束後,Lifschitz花了不少時間調整座椅,才進入第一變奏,這種意外插曲,當然不算在其中。Lifschitz的郭德堡,不是讓人沉悶欲睡的演奏,而是峰迴路轉引人入勝的詮釋。其對巴哈音樂內在肌理的剖析,已自有其不凡的眼光,能挖掘出平常不甚注意的內在聲部,也因此他的巴哈音樂對位感極強,有時候掩蓋了特定旋律的流動感,過於強調對位的結果,搭配Lifschitz凝鍊簡潔的觸鍵,有些變奏聽來更為立體飽滿(眾聲並進)而讓人感到刺激過多,難以負荷,不像在對位中分出主從的手法更順耳(如顧爾德有名的1985年演奏),但Lifschitz這種手法可能更接近於複音對位的特色,其感受有似於先前聽過的文藝復興多聲部音樂。之前為了準備音樂會而聆聽的Stadtfeld,同樣也以此曲馳名,但兩人的手法有異,風格也不同。Stadtfeld更以清新不俗的獨特裝飾音,塑造出不一樣的郭德堡,而有新鮮的感受,更符合巴洛克自由即興的精神;而Lifschitz的觸鍵和輕快的流動感,同樣有鮮活之感,但他整體架構的鋪陳以及內在力度的支撐、貫注,讓他的詮釋更為立體、飽滿,沉穩扎實,更可見出俄國學派無形之影響,顯現出對音樂嚴肅以對的態度。然而或許是人生閱歷的(聽者與演奏者皆然)關係,Stadtfeld的巴哈新穎輕巧,讓人驚艷,Lifschitz的巴哈肌理立體,自有其情感貫注,卻還無法讓我聞聲動容,馳情音外,最後這已經是個人喜好的問題,不關演奏水準,我希望聽到的郭德堡是更樸實自然的詮釋,更貼體內在的感動。但在昨天3月21日巴哈生日當天,能聽到水準以上的巴哈音樂(加上安可曲之聖詠),依然不虛此行。

以下聽的是Lifschitz演奏巴哈PRELUDES and FUGUES C#Major

2012年3月18日 星期日

Shostakovich與Kubrick


         聲音在聽域留下的印記,有時候很難用理性來追蹤回想,因為生命是一長串的綿延與意外插曲的不規則交錯,如同齒輪般互交互離,有時候緊密咬嚙,有時候分疏遺忘。不知何時某段音樂早已留駐在腦海,在聽域中棲息蟄伏,只待後來人生之旅的重訪扣問,幾次不經意的交會,最後形成伏脈潛接的一段故事。這段音樂就是Shostakovich的第二號爵士組曲之第二首圓舞曲。一首音樂得以串起不同階段的體驗,且直到今日稍稍梳理回想後,方能明瞭其發展先後,也是一段值得筆之於文的經驗。

        為了決定第二篇古典名曲該介紹的曲目,讓我在貝多芬與Shostakovich之間產生拉鋸,最後Shostakovich勝出,原因無他,剛好跟最近聽的二十四首前奏曲與賦格有關,這是為了即將到來的Lifschitz音樂馬拉松所作的準備,沒想到就讓我喜愛上Shostakovich這套鋼琴曲。之前早已聽過這套曲目的大名,現代鋼琴聖經,但不知為何,Shostakovich之大名總讓人興趣缺缺。為了Lifschitz,刻意找來聆聽,聽的是俄國鋼琴家Rubackyte之詮釋。也許是Shostakovich向巴哈致敬回歸巴洛克之精神與我合拍,也許Rubackyte的詮釋聽來十分順耳,也許是喜愛賦格的聆聽之耳,找到的新的盤桓對象,很快便無痛地進入Shostakovich之音樂世界,愈聽愈有味。於是在抉擇書寫的目標時,心念一轉就鎖定這首圓舞曲。

        說來慚愧,作為必聽的名曲,我卻直到一個月前才仔細且完整地聽過這首樂曲,但卻不是第一次聆聽。當時聽的是入門選集EMI古典百分百第二集之CD1,平常不聽此種選集,當時只為了放音樂給小翰翰聽,除了他最喜歡的給愛麗斯之外,趁機放放其他的音樂。小孩的專注力很快就轉移了,反而是我聽得更入神,我首先注意的是第7軌的「Russlan and Ludmilla」,這也成為第一篇介紹的樂曲,隨後下一軌就是此曲。聽到時大為意外,熟悉的旋律,帶點淡淡憂傷的圓舞曲,馬上讓我想到更早之前在台北愛樂聽過的印象(但實際上在台北愛樂之前,我早已烙印此曲,只是始終不曾浮現在意識中,始終潛藏在潛意識的領域)。同時也想起先前(一年前)曾經在瀏覽 woyte的樂興之時網誌時拜讀過woyte兄的介紹,但聽到樂曲之時並未重讀woyte之文。直到今天為了介紹此曲,重讀該文,在最後一段,才發現了一條重要的線索:原來最早接觸此曲是透過大導演Stanley Kubrick的遺作「大開眼戒」(Eyes Wide Shut),而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之後還曾看過一次)。

        Shostakovich的爵士圓舞曲風,該曲音樂ABA的A段,就出現在電影中,而且構成了電影奇情、異色、奇詭、現實與超現實交錯不分的主要氛圍,帶點反諷、嘲笑、疏離與迷濛,幾乎讓人以為是電影的一部份,而非引用自Shostakovich的創作。當初是受湯姆克魯斯與妮可基曼俊男美女的吸引,而接觸此片,而且涉及了性與禁忌、情慾、偷情、窺視等題材,相當吸引人。雖然十幾年前無法掌握其意涵,但也深受撼動。關於Stanley Kubrick以及此電影的內容,可以參考此 電影部落格的介紹(涉及劇情,未看過電影者自行斟酌)。原來十多年前聽過的音樂,當時不知道是Shostakovich此作,但已深植腦海,無法磨滅。喚起這段連結之後,當我重聽此曲,反而會浮現Eyes Wide Shut影片中的畫面,被Stanley Kubrick(以及原著)揭露的男女之情在潛意識幻想和欲望之間的深刻洞察感到不寒而慄。相較而言,音樂就可親多了,Shostakovich寫出了對爵士樂的古典想像,帶點懷舊的、框架內的思考意味,映照出鐵幕世界被禁錮的心靈,企求一絲絲新鮮的音樂語法、音樂空氣的美好想像。Shostakovich個人的氣質,讓這樣的音樂更有深度,語法更嚴密,無法掩蓋的卻是兩個世界之間無法跨越的距離。圓舞曲盤旋舞動的,不是賓客盈集的熱鬧優雅,而是揮之不去的空想和遺憾。這是ABA的A段所凝聚的失落情感,被Stanley Kubrick巧妙地編織在Eyes Wide Shut看似華麗、裸露的性場面,實則空洞、疏離的心靈黯影間,同樣也是揮之不去的陰影(潛意識中性的壓抑影響)。但Shostakovich的音樂,還有更為樂觀燦爛的B段,稍稍平衡了這種憂鬱的氛圍。

又聽的二十四首前奏曲與賦格是如下的版本


以下聽的是Dmitri Shostakovich –第二號Jazz Suite之Waltz No. 2,版本未詳,速度較接近精選集中的楊頌思(Mariss Jansons,1943- )版


以下聽的是同一曲目,由Dmitry Yablonsky(1963- )指揮,速度比前一版較快

2012年3月15日 星期四

Kapsberger之Lute Works


        十七世紀初的羅馬,作曲家Kapsberger(c.1580-1651)是當時最知名的人物之一,他首先以宗教音樂如彌撒、經文曲、神劇、歌劇之作獲得知名度,其名聲遍及北義大利,被視為蒙臺威爾第的接班人,而後才以Lute超技演奏家的身分,在魯特琴的領域獲得大師級的地位。他的Lute音樂,正切合「巴洛克」一詞的原意,奇異的表現散發出與眾不同的魅力,雖然贏得讚賞,但也招致Lute同行如Giovanni Battista Doni(C.1593-1647)的詆毀批評。

         Kapsberger的Lute音樂,最大的特色是突破當時的保守氛圍,不按牌理出牌地嘗試各種新的演奏法,包含長的圓滑樂句、如豎琴般的奏法,震音、顫音、漣音、琶音等。雖然經過幾百年後,此種技法在我們聽來不覺得特別有創意,因為Kapsberger之音樂還保有複音音樂之影響,從現代的時空聽之,會覺得其作在樸實悠遠的意境中,別有暢快活潑的新鮮感,但無法脫離當時的時空限制,我們將之歸為巴洛克音樂。但在當時的保守樂界,Kapsberger這種處於時代轉換之交的音樂表現,肯定引起更多的側目討論。喜愛者熱烈地讚賞其卓絕的技巧,批評者則視為沉悶乏味無旋律之美的表現。Kapsberger的這組魯特琴作品「IL Tedesco della Tiorba」,共包含四冊Lute音樂以及六冊Chitarrone,有部份音樂已損毀或演奏家無法取得原稿的情形下,從這幾冊中分別取部份曲目錄製成此張唱片。

        幾個星期以來的夜晚,我就讓Kapsberger的音樂迴盪在小小的斗室,琴音的鳴響留下的尾韻伴我入眠。Kapsberger的音樂並不真的適合催人入眠,但是魯特琴特有的時代樂器之歷史韻味,卻在聆聽之耳畔拉開了一道距離,我想起先前曾探勘過的 巴哈 Robert de Visée關於Theorbo琴的獨特風味,如今同樣在Chitarrone中得到承遞和應和,同樣具有引人入勝的耐聽體驗。而此片中同時收錄Lute與Chitarrone兩種樂器之演奏,對我而言,低音更豐潤的Chitarrone之共鳴,如漩渦般吸引我墜入其音色鳴響的共振中,尤其Kapsberger擅長讓音樂流動盤旋起來,更能讓這種共振形成一種旋舞幽深的氛圍,仔細聽聽第四軌Aria di Fiorenza,是Kapsberger根據Ferdinand de’Medici(1549-1609)的主題所作的變奏,在前幾個變奏都依照主題亦步亦趨地展現,在情調上是舒緩自在的,然而從7分3秒開始的變奏,動態旋舞的綿密姿態,則是此曲最吸引人之處。同樣第十九軌的Toccata 1a,尤其發揮了Chitarrone低音的飽滿色澤,在二分十幾秒之後尤其在三十幾秒之處一直到三分多,琴音的跳盪交錯,真讓人驚嘆(之後在結尾前再現一次)。這種交疊湧現的琴音,讓我聯想到古琴名曲流水,雖然流水之跳波相濺蜂湧跌宕之美,是Kapsberger之作無法比擬的,但此曲超絕之技巧卻不遑多讓,讓Chitarrone琴跳盪湧濺出異彩紛呈、讓人應接不暇的美感,雖然古琴流水悠遠的意蘊更勝一籌,但Kapsberger此曲也是愈聽愈有味,正足以作為Kapsberger超絕技巧的見證。當然兩種文化兩種樂器各自有其美感領域和意境的界域,但卻不妨礙主觀聽感的偶然交會。雖然Chitarrone與Theorbo大都被視為相同的樂器,但兩者在詞源的根源上有所不同,此次聆聽,總算真正接觸到屬於Chitarrone的聲音。


以下聽的是Kapsberger Pieces for Lute由 Paul O'Dette演出

2012年3月10日 星期六

讓布拉姆斯迷戀的協奏曲




        義大利小提琴家維奧第(Giovanni Battista Viotti,1753-1824)的第二十二號小提琴協奏曲,可能是現代演奏中最被忽略的名作之一,但連布拉姆斯都對這首作品讚不絕口,我們更應該聽聽這首在十九世紀中葉一再被演出的名曲。

        身為作曲家的Viotti,反而不如演奏和教學在小提琴發展史上的地位,他的二十九首協奏曲最常(也不常見)被演奏的是第二十二號,其餘作品則很少曝光。但在小提琴演奏史上,Viotti往上透過Pugnani(1731-1798)而銜接義大利演奏學派之巨匠Tartini(1692-1770),往下透過比利時小提琴家André Robberechts(1779-1860)而影響法比學派創立者Charles Auguste de Bériot(1802-1870),後者正是魏奧當(Vieuxtemps,1820-1881)的老師。並透過法國小提琴家Pierre Baillot(1771-1842)、羅德(Rode ,1774-1830)、克羅采(Kreutzer,1766-1831)而影響到法國小提琴學派。嚴格說起來,姚阿幸與Viotti也有淵源,因為Joachim的老師Joseph Böhm(1795-1876)也曾經跟羅德學習過。又由史博(Louis Spohr,1784-1859)建立的德國學派,除了受曼海姆學派影響之外,Viotti是史博的偶像,而羅德之演奏也曾經是史博模仿的來源。除此之外,Viotti之影響也透過Friedrich Wilhelm Pixis(1786-1842)而傳到布拉格;透過Antoine Habeneck(1781-1849,Pierre Baillot之學生)而影響到Jean-Delphin Alard(1815-1888),而Alard正是薩拉沙泰(Pablo de Sarasate,1844-1908)的老師。可以說,Viotti是現代小提琴學派的始祖。

        Viotti二十幾歲時被其師Pugnani帶著巡演歐洲,足跡遍及瑞士、德勒斯登、柏林、華沙、聖彼得堡、倫敦。而在1782年於巴黎的演出造成轟動,打下了知名度,於是Viotti也定居在此城市。他在巴黎時與作曲家Cherubini結成朋友,但卻在成名後兩年退出舞台。並擔任宮廷樂師,替Marie Antoinette皇后伴奏,也嘗試創作歌劇,但隨之而來的大革命,打破了Viotti優渥的宮廷地位,他逃到英國,演出同樣成功受歡迎,後來捲入一場醜聞中被驅離英國。隨後Viotti多次往返於英法兩地,他曾經在倫敦經商賣酒,但經營不善,又返回音樂老本行,1818年擔任法國歌劇院的指導,但飽受批評,兩年後辭去此職,1824年逝於倫敦。

        Viotti演奏的特色,是有力而流暢的運弓,飽滿又如歌的線條,此種特色鮮明地表現在第二十二號協奏曲中,加上此曲的小調色澤,更具有深沉的抒情性,而義大利小提琴家獨有的巨匠式技巧和熱情明朗的特質,也是Viotti之特長,可以想見布拉姆斯為何著迷於這首作品。Viotti的作品受海頓影響,是典型的古典時代之作。此協奏曲在小提琴出場之前,已經由樂團奏出第一、二主題,兩個主題都是陰鬱抒情的線條,第一主題內斂的熱情蘊含著噴發的力量,而第二主題更為流暢歌詠,終止式則回到了一開始的陰鬱色澤,也就是此種內斂又熱情的特質,與悶騷的布拉姆斯合拍,讓他無可救藥地被音樂吸引。他多次與姚阿幸在私人的聚會中合奏,又曾聽過姚阿幸指揮兼演奏的現場演出,甚至在1879年1月14日的維也納音樂會中,由Viotti的這首協奏曲搭配布拉姆斯剛出爐不久的協奏曲新作一起演出,演出者當然是姚阿幸。布拉姆斯最早聽到此曲,是由Bargheer演奏,時為1858年,他對Viotti音樂的迷戀持續了二十幾年。

        這段歷史,早在閱讀布拉姆斯的相關資料時就已接觸,但Viotti這首協奏曲,直到我購入了羅馬尼亞女提琴家Bobesco的此版名演,才得償宿願,能親炙此曲絕美動人之聲。Viotti之絕技不須聽完全曲,只要聽聽第一樂章的裝飾奏,融技巧與深刻的音樂性於一體,就讓人印象深刻。第一樂章陰沉又內斂的熱情,在小提琴穿插歌詠中發揮得淋漓盡致,是我最喜歡的樂章。第二樂章則稍嫌平淡了些,但細膩溫潤的抒情性依然動聽。但是第三樂章暢快奔逸的速度,又是典型的義大利音樂特色,明暢輕快,明朗的氛圍掃除了第一樂章的陰影,流動中又蘊含著優雅的、感傷的、激昂的熱情。技巧的展現絕非為了炫技之用,而始終與音樂之漲落起伏密不可分,這就是Viotti的音樂比更不近人情的帕格尼尼更為可親,更細膩動聽之處,融奔放的激情與歌詠之抒情,寫出了一個時代小提琴的飛舞與吟唱。要不是先前於佳佳唱片巧遇這張唱片,我還無法感受Viotti的音樂魅力。

以下聽的是葛羅米歐演奏的第二十二號協奏曲第三樂章,葛羅米歐的音質更為純淨,但Bobesco的熱情爽朗更是到味。

2012年3月7日 星期三

in the Hungarian Manner


        若要說十九世紀在音樂史上有獨特地位的小提琴家,則不能不提到匈牙利小提琴家姚阿幸(Joseph Joachim,1831 -1907)。有幾項音樂記錄,是其他小提琴家比不上的,比如1844年他在孟德爾頌的指揮下,於倫敦演出貝多芬小提琴協奏曲,隔年於舒曼的指揮下於德勒斯登演出孟德爾頌小提琴協奏曲,1879年由布拉姆斯指揮,於萊比錫演出布拉姆斯小提琴協奏曲,他也是十九世紀第一位演奏巴哈無伴奏的小提琴家。舒曼、布拉姆斯、布魯赫、德弗札克,都為Joachim譜寫作品題贈給他。同時Joachim於1847到1857年,於威瑪擔任公爵的首席小提琴家,與李斯特、華格納結成朋友,雖然後來因為理念不和而離開威瑪,但Joachim是少數在壁壘分明的新舊音樂之爭中,與兩邊主將都有聯繫的人物。

        Joachim的獨特地位不僅於此,他除了與十九世紀主要的作曲大師有交誼之外(孟德爾頌介紹Joachim給舒曼夫婦,Joachim又介紹布拉姆斯給舒曼夫婦),他也作曲、指揮、組織弦樂四重奏,主持音樂教育。他的作品雖然沒沒無聞,但其第二號小提琴協奏曲,肯定對布拉姆斯產生影響。而影響更大的,則是他為許多作曲家的協奏曲譜寫的裝飾奏,如莫札特、貝多芬、布拉姆斯,都還是最常被使用的裝飾奏。1869年他主導的弦樂四重奏,巡迴演出,讓世人重新認識弦樂四重奏此種音樂形式之美。Joachim最有名的學生是奧爾(Leopold Auer,1845-1930),1862年他在漢諾威與Joachim學琴。而1867年後,Joachim主持柏林音樂院擔任院長,特別重視學院派的藝術涵養,而這種精神則是孟德爾頌的影響。孟氏是Joachim的恩人,除了提拔他演出,找當時的萊比錫首席Ferdinand David增進Joachim的技巧,並讓他協助樂團事務,而孟氏深厚的藝術素養以及對巴哈的鑽研也影響Joachim,因此Joachim演奏巴哈無伴奏,則是此種影響必然的結果。除此之外,他與布拉姆斯絕交後又復合的友誼關係,涉及到婚外情、官司訴訟等更屬於電影劇本的題材,也是樂迷津津樂道的八卦。

        題獻給布拉姆斯的第二號小提琴協奏曲,1861年於萊比錫首演,獲得熱烈的迴響,但也招致批評,主要的批評點認為此曲冗長而沉悶。但布拉姆斯非常喜歡此曲,可以相信,此曲的小提琴技法和吉普賽風格,都對布拉姆斯之作產生影響。而此曲最吸引我的第一樂章,渾厚飽滿又具有推進力的開闊主題,也常常讓我想到布拉姆斯的身影。而Joachim另一個學生Carl Flesch(1873-1944)則稱讚此曲為天才之作,是小提琴家為小提琴所寫的最傑出之作。在Joachim存世的21首創作、三首小提琴協奏曲中,此首副標題為「匈牙利曲調」之作是最常被演奏的作品。

        三樂章四十幾分鐘的篇幅,第一次聆聽時,的確會覺得冗長而無鮮明的甜美旋律,尤其和先前聽過的布魯赫三首協奏曲相比,此種晦暗艱澀、更為嚴肅扎實的小提琴風格,的確更不討好。但多次聆聽後,第一樂章雄渾磅薄的序奏,大氣恢弘,厚實飽滿的推進力,反而深深吸引我。缺少甜美天成的旋律,Joachim用小提琴與樂團架構出開闊悠遠的精神世界,而以小提琴超技但不炫技的技巧與音樂性兼具的刻畫力量,鋪陳出小提琴與樂團之間迭宕應和的深沉之音。我相信,只要喜歡布拉姆斯小提琴協奏曲的聆聽之耳,同樣也會深深陶醉於Joachim所開展的雄渾勁健之音樂底層,小提琴迤邐舒卷、盤旋繚繞之身影。第二樂章,則以細緻的抒情性取勝,備受布拉姆斯喜愛的此樂章,也和布氏第二樂章一樣,有著內斂抒情的意味,只是Joachim之作更為清新簡淨、細膩惆悵,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動人之音,在於三分半左右的吟唱(以CD為準,此主題先前已出現),吉普賽音樂獨有的憂愁、悲嘆之歌詠,清幽深沉、餘味盪漾,雖不如第一樂章具有直接吸引人的氣魄張力,要聽更多次才能捕捉動人的聲外情意。第三樂章快板的節奏加速,匈牙利舞曲風格的奔逸盡興,一掃先前的靜謐氛圍,小提琴的飛舞盤旋快意淋漓,樂團的推進也同樣暢快奔放,交錯著不同的舞曲韻律,Joachim徹底發揮了此曲「匈牙利曲調」的標題精神。此種民謠風格的注入,幾乎是浪漫時代的主要特色,但由於有超絕小提琴技巧的輔助,Joachim讓此種精神更為明快自如地展現出來,聽來十分過癮,反而比布魯赫之作更耐聽。除了稍微繁雜、剪裁不夠無法突顯主題之外(布拉姆斯之作就無此缺點),Joachim的這首協奏曲,還是接觸浪漫時代不可或缺的小提琴名作。雖然,如今只能將之歸入冷門曲目中,等候更多有心者的探尋。

以下聽的是此協奏曲第二樂章

2012年3月3日 星期六

愛爾蘭民謠之歌


        這張專輯,收錄了合唱團演唱的愛爾蘭民謠,聲音飽滿清颺,彷彿飄浮在這個水手與海岬國度的白雲,以及沖激岩岸亙古不變的浪濤聲,如此簡淨樸素,又充滿著淡淡飄揚的惆悵。最簡單自然的情懷,明白易懂的旋律,卻是傳唱許多世代的優美歌聲。

        可惜的是,十六首歌曲只佔了四十一分鐘左右,對於期待唱片容量動輒七十分以上的投資報酬率,似乎不成比例,然而只要用心聽過,看似平淡無太多跌宕起伏的歌聲中,竟蘊藏著幽深的情韻,遼闊而悠遠的景深,讓人不禁聆樂沉吟。有時候,樂歌彷彿飄揚天空的素淨雲影,有時候,又像是發自地平線彼端的朦朧迷茫;有時候速度輕柔地,如拂過情人髮梢的愛撫,有時候輕快地如一閃而逝的鳥跡,消失在遠方。民歌沒有太多矯揉造作、故作高深的姿態,只有平實的願望和貼近土地的呼吸搏動,清淡的抒情歌詠盤旋不去。也許正訴說著一則年代久遠的褪色故事,也許正緬懷著某段灰色但鮮明的記憶,也許悲慟激昂地控訴戰爭的可怖,也許歌頌著一段感動人心的愛情故事,別離、懷念、傾訴、仰望、低首,人生的諸多變化,就像打翻的調色盤,交錯出各具姿態、形貌、色澤的境遇。不需要艱深的作曲技巧,只要傾心發抒,熨貼吐露,簡單樸實的表達,也能讓人低迴流連。於是,四十一分鐘雖然短暫,卻得以讓人在一首首歌曲揭露的抒情瞬間,嚐遍人生的酸甜苦辣,期待與失落、追求與失去、錯過與回首、完成與不可及之間的種種情感迴盪的幅度。如此看來,這四十幾分鐘又不可或缺,尤其多次聆聽後,進入了這些民謠的世界,彷彿歷盡滄桑的老人,眼眸裡堅定而深沉的光芒,睿智幽深,讓人愈挖愈深、愈聽愈有味(可惜的是內文解說闕如,連歌詞都沒有)。透過無伴奏的人聲合唱、重唱,以及偶爾穿插的豎琴錚錝之音,想尋找任何情緒、任何共鳴的人都可以自取所需。

        最先吸引我注意的第七軌的My Gentle Harp,這是知名的愛爾蘭民謠Danny Boy改編而成的樂曲,也是耳熟能詳的音樂。 這個網頁有關於此曲的介紹和歌詞,可以參考。另外,第八軌的歌曲Johnny, I Hardly Knew Ye,也是似曾相識的音樂,查了資料才知道這是一首著名的反戰歌曲,可見 這個網頁的介紹。除此之外,此段音樂還有許多衍生的歌曲如When Johnny Comes Marching Home的美國南北戰爭的改編,以及Ants Go Marching One By One、The Animals Went in Two by Two的兒歌改編版。更被用在布魯斯威利主演的終極警探第三集以及大導演Stanley Kubrick之作「奇爱博士」(Dr. Strangelove or: How I Learned to Stop Worrying and Love the Bomb)。我之接觸此音樂的印象,應該來自於終極警探。光是這兩首名曲,聽聽合唱團磅薄又深情的演唱,就值回票價了,更何況還有其他十四首同樣優美動聽的樂曲。除此二首之外,比如第四軌的Silent,O Moyle,以及第九軌的The Minstrel Boy、第十軌的I know where I'm going,第十一軌的Has sorrow thy young days shaded等,或深情、或輕柔、或迷濛,或失落,都是優美動聽之樂章。

        這張唱片從去年介紹 O’Carolan的愛爾蘭音樂後不久就開始聆聽,斷斷續續地,最先發現兩首舊識而讓人興奮不已,多聽幾次後,愛爾蘭民謠的飄渺和憂愁、低吟淺唱就更讓我陶醉,最近才在網路上發現其他 愛爾蘭民謠的訊息。這些樂曲,早在流行樂手間傳唱多年,但我更習慣於大型合唱團之聲響,更為盈滿豐潤,也許跟大學時聽了一些師大合唱團的期末公演有關。如今完成此文,也是對幾個月來的此段聆聽體驗留下紀錄。

以下聽的是Danny Boy,由Michael Londra演唱

以下聽的是Johnny, I Hardly Knew Ye,由Chicago Chamber Choir演出

以下聽的是The last Rose of Summer,由Hayley、Méav一起演唱,此首是與Danny Boy、Johnny, I Hardly Knew Ye齊名的愛爾蘭民謠。

The last Rose of Summer歌詞如下:
'Tis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Left blooming all alone,
All her lovely companions
Are faded and gone.
No flower of her kindred,
No rose bud is nigh,
To reflect back her blushes,
Or give sigh for sigh.

So soon may I follow
When friendships decay,
And from love's shining circle
The gems drop away!
When true hearts lie withered
And fond ones are flown
Oh! who would inhabit
This bleak world alone?

I'll not leave thee, thou lone one,
To pine on the stem;
Since the lovely are sleeping,
Go sleep thou with them;
'Thus kindly I scatter
Thy leaves o'er the bed
Where thy mates of the garden
Lie scentless and dead.

So soon may I follow
When friendships decay,
And from love's shining circle
The gems drop away!
When true hearts lie withered
And fond ones are flown
Oh! who would inhabit
This bleak world alone?

2012年3月1日 星期四

哈丁與巴伐利亞


         昨晚哈丁(Daniel Harding)與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演出的馬勒和布魯克納,是繼去年的馬勒音樂會後,再次聽到馬勒藝術歌曲的現場演出,不得不說,比NSO演奏的馬勒更為對味。雖然所費不貲,還是相當值得,更何況還能聽到現場演出的布魯克納交響曲。

        幾個月前購票的時候,究竟該選哪一場音樂會就讓我躊躇良久。布拉姆斯的小提琴協奏曲和舒伯特偉大交響曲都是我十分喜歡的曲目,德國新銳小提琴家Tetzlaff擔綱演出,也比男中音Gerhaher更吸引人。無法兩場都到的前提下,只好以曲目優先,挑選一場自己較不熟悉的音樂會,以拓寬聽域,挑戰自己的聆聽慣性。

        音樂會前,並沒有做太多的功課,只挑了Wand的布五來聽。雖然布魯克納九首交響曲都聽過了,但除了印象最深的第四號,以及自己相當喜歡的七、八號,其餘各首並不曾仔細探究過,第五號尤其陌生。正好透過這樣的機會,深入這首樂曲。昨天下午和指導教授討論論文後,心理不是很舒坦。七點之前抵達音樂廳,尚未走上環形步道,就發現忘了帶票,急忙跳上小黃返家拿票,趕到時已經將近七點二十五,所幸不需花時間買節目單,有免費贈送的解說可拿。趕到座位時氣喘吁吁,滿身汗,腿痠軟無力,跟之前提早半小時抵達綽有餘裕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語。幾分鐘後節目開始,也只好強迫自己迅速進入音樂。由Gerhaher演唱的馬勒藝術歌曲兩首「少年的神奇號角」與五首「呂克特之歌」,超乎預期地好,樂團不用刻意強調,用更近似於室內樂的合奏聲響,就能烘托馬勒音樂的憂愁與期盼、甜蜜與失落,細膩自然,搭配著Gerhaher溫潤真摯的歌聲,很容易引領聽者進入馬勒的世界(雖然現場聽起來歌聲不如唱片中清楚而顯得略為小聲)。即使毫無準備,但動聽的音樂依然能觸引心緒,我尤其喜歡「呂克特之歌」第三首「我與世界失去了聯繫」以及第五首「若你愛的是美」,馬勒音樂的感物深度和細膩柔情,恰如其分地在歌者與樂團所醞釀的氛圍中,讓人忘懷先前的不順和不如意。

        布魯克納第五號交響曲,作於作曲家生活困境與精神紛擾無定的時期,也因此樂曲間流溢出的情感張力和動盪多變的主題發展。第一樂章的飄忽不定、錯綜變化,和第二樂章的第二主題讓人動容的情感深度,第三樂章重複中浮現的強弱對比,第四樂章一開始的賦格發展的厚度織體,讓喜歡賦格的我相當驚艷,在聽Wand版時就注意到這段音樂。隨後的聖詠旋律以及擺脫陰霾,邁向莊嚴雄渾的號角弦樂齊奏,傳達布魯克納對信仰的擁抱,也同樣讓人印象深刻。

        馬勒與布魯克納,各自反映了兩種生活世界觀,馬勒的易感、神經質、猶疑無定,屬於城市和頂尖文化圈的一流人才,而布魯克納樸實、單純、真心擁抱信仰的鄉野氣質,各自反映在其作品中,相對而言,馬勒成為二十世紀之後交響樂的顯學,布魯克納則更為寂寞,但我認為馬勒適合年少輕狂的時代,而布魯克納更適合中年以後,閱歷更豐富聽來更有感受(中年以後聽馬勒肯定與年輕時所重視的不同)。同時能兼顧這兩種音樂特質的指揮不多,Giulini、Tennstedt、卡拉揚是少數的例外,但依然無法與專擅於布魯克納的Wand和Celibidache相提並論;同時都喜歡這兩位作曲家的愛樂者也不多。但新生代的指揮為了提高競爭力,也必須具備兼擅的能力。哈丁的馬勒有其清新抒情的意味,布魯克納也能兼顧其堂皇格局,但與Wand相比依然多了些表層情感的刻繪(也因此第二樂章第二主題的抒情意味,能馬上抓住聽者的注意),動態對比和流暢優美的華麗色彩,這是更為討好的世俗性,但如Wand在樸實厚實中呈現的內在飽滿自足,依然有一段距離,但在現場受聲響的撞擊,還是唱片所比不上的臨場動態。但這已經是現場聆樂體驗相當優秀的演出了,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不愧是南德優秀的樂團之一,聲音沉穩扎實,銅管如能再突出,弦樂聲響如能更飽滿(低音聲部安置於左後方,不知是不是因此造成低音不夠厚實的原因),音樂的層次如能更清楚、聲響更內斂、樸厚,就是更完美的演出了。至少我在Wand版中,聽到的是精神境界更為圓滿的呈現,更飽滿自然的意態。但哈丁在第二樂章的情感展現也有其感人之處。

Wand版封面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