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26日 星期六

學術研討會與其他

        這兩天忙完了所上近幾年來最大型的一場國際學術研討會,讓我更能對此種學術交流抱持平常心。計畫內的助理在欠缺他系資源的支持下努力完成此次研討會活動的舉辦,其辛苦和忙亂,是外人所難以理解的。助理的薪資十分微薄,工作量又難以論時分段來統計,如能有固定又基本的生活經費來源,想必沒有多少人願意主動擔任助理。身為研究生,尤其是博士班學生,其本務該拓展研究視野和深化研究能力,廣讀相關領域的主要學術著作。但兼任助理的工作多多少少切割了時間,讓讀書思辨的基本功夫成為退而求其次的奢侈生活。某種程度來說,學校甚或是國家,對於研究生的照顧,幾乎可說是微乎其微,助學金的申請不僅名額有限,又不是生活實質的津貼,為了領一個月區區數千元,每週也得投注數個小時協助處理助理工作。擔任助理工作並非一無所獲,不同性質的工作有助於理解教授研究生活的安排和如何進行研究的過程,也可以了解學術研討會的籌劃安排的細部內容,對於有志於學術研究的研究生而言,是對未來研究生活的預習與演示,自有其價值與功能所在。但此價值也有其代價,為了維持研究生的生活,不得不一再兼任助理。一兩次兼任助理的學習已可大致了解學術生活之面向,但一再重覆相同的工作以求基本的生活負擔得以維持,就是一種學習的浪費。我深切地感受到所謂研究型的頂尖大學的資源分配,在邁向世界一百大的過程中,還是把經費優先使用於學校設備的更新,修整校容,拉皮敷粉,佈置一些看來可有可無的景觀佈景,美化校園,或設置教室內各種設備。其次經費集中於教授的研究計畫中,舉辦多場的研究討論學術會議或出版刊物。但對於即將或有心成為學術份子的博士生而言,卻吝於補助支援。相較於彼岸博士生國家級的照顧,我們的博士生只能自生自滅,在物競天擇的叢林中自求生存。優者自可脫穎而出,成為下一批申請國科會計畫中的成員,開始享受學術資源的分配和使用,普通者自然浮沉於權力核心之外,啃食剩餘不成片段的大餅。美其名為自由競爭,符合資本主義時代自由民主之精神,人人有希望,各各無保障。個人在努力邁向學術之途的過程中所耗費的心力,承擔旁人異樣的眼光和經濟暫時無法獨立的壓力,甚或是國家提供培養研究人員的資源,都在這種放任的自由競爭氛圍中被消解,弱化。於是國家培養出到高中、補習班任教的博士生,還以教育普及化沾沾自喜,就是一種教育資源的浪費。對於博士生在學時期長期的漠視和任其自生自滅,長久下來,即使有少數超群出眾者能引領研究潮流,但其餘的學術研究能力和視野,將愈來愈難以與彼岸傾國家之力專門培養的人才相比,長此以往,並非好事。但主其事者多短視近利者,豈不知今日的稚嫩博士生,將是明日的研究中堅;一代的研究人才,都從普通研究生培養起。若吝於對研究生的投資照顧,二十年之後,學術競爭力將遠不如今,也不如彼岸。如同台灣的書法推廣多由民間熱心份子發起,但對岸則多國家支持,兩相比較,風氣殊異,數十年之後,台灣書法人才將日漸式微。但對學術研究之具有潛能者都吝於關照,何況書法這逐漸沒落的傳統藝術?

        對我而言,家中的經濟能力足以負擔我的生活空窗期,但我還是願意兼任助理工作,為的是多學習了解學術活動之點滴。也可以有經濟暫時獨立之錯覺。對於經濟能力不如我的,往往必須投入教職工作,辛苦維持生活和對學術的追求,無形中更壓縮了研究時間。於是學術上的M型社會不知不覺間也形成,有能力出國留學者回國後身價丕變,成為炙手可熱的學術生力軍,無能力者僅獲得國內文憑,蒙受無形中次一等的評價對待。但實際上必須經過多年的考驗,方能印證何者的學術成就。但有能力專心於學術生活的觀摩交流和吸納學習,總比需分心處理生活瑣事的研究者,在大家的聰明才智都接近的前提下,更容易取得優勢。這幾年兼任助理觀察學術活動的進行,也讓我對學術生態抱持更冷靜的旁觀態度,不再把學術活動的光環或神聖性看得無比重要。對我而言,我的生命有其重心,學術是我思索生命,關照前人智慧的視角之一,但不是全部,文學藝術本身還有學術無法歸納的豐富性。我不再斤斤計較於論文數量的多寡,對我而言,真正的學術對話和共同理解並不存在,學術研究只是在眾多成見之中不斷複製書寫新的成見,當某些成見與主流吻合,就被接納而躋身於主流學術的殿堂,但邊緣的成見也自有其不可磨滅的價值。真理並不是愈辯愈明所能簡要概括。不同的是,我的成見自有我的生命支撐,自有我的文藝視界源源不絕的養分,他人能否理解已不重要,有無學術名聲也不重要。思考是為自我生命所做的思考,不是為論文發表和學術名聲所做的思考。斤斤計較於論文數量的生命太過狹隘,揮灑生命的方式思考研究是其一,藝術吐納也是其一,感動大千世界豐富的多樣生命也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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