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邦的鋼琴奏鳴曲問世之初飽受樂評家的批評，雖以奏鳴曲為曲名卻背離傳統奏鳴曲式之形式，彷彿是四個不同的樂章雜湊而成，在此批評群中，同為浪漫派作曲家的舒曼赫然在列。但時至今日，蕭邦第二三號鋼琴奏鳴曲卻贏得愛樂者的喜愛，由此可見蕭邦浪漫抒情之風格難以被傳統束縛。此兩首奏鳴曲以第二號尤其著名，第三樂章的送葬進行曲更是知名感人的樂章。但我個人更喜歡第三號融奔放情思與抒情精神於一體之表現，對我而言，第二號像天才一閃而逝的光芒，難以捕捉更難以貼近，太接近反而破壞其美好渾成之美感。但送葬進行曲ABA中段的抒情囈語，讓人心碎不忍撫觸，卻又是我心靈不時駐足回盼的感人段落，一不小心壓抑許久的堤防會輕易潰決。而第三號奏鳴曲在結構上分配得更形完美，對我而言，多次咀嚼後反而更喜歡這樣的蕭邦，至少我的樂思可以跟隨上蕭邦音樂之美的足跡。
波蘭鋼琴大師魯賓斯坦的演奏，早想在網誌上好好地介紹。此張唱片自從我購買BMG魯賓斯坦大全集後就很少再拿出來，但卻是我早期接觸魯賓斯坦演奏藝術的唱片之一。其他有些被我在缺錢的時候拋售到了駱克，除了未拆封的二十世紀偉大鋼琴家全集中的一輯外，這是僅存的一張。受大全集排擠效應的影響，我有一陣子沒有再買魯賓斯坦的唱片，但大全集讓我在版本比較中得到更多的收穫，此是後話。魯賓斯坦此張演奏，正值七十幾歲圓熟之境的風格，自在揮灑又十分流暢自然，和現代蕭邦演奏過於抒情或刻劃過深或對比太強烈的表現完全不同，這是健康優雅的蕭邦形象。魯賓斯坦的蕭邦演奏之所以能成為二十世紀蕭邦形象的一家之言，關鍵在於他不用世紀初流行的彈性速度或過度誇張的情感對比來強調蕭邦浪漫耽溺的面向，魯賓斯坦用更清新健康的語法讓蕭邦音樂平實展現，卻不失該有的華美豐潤之音色，也能在情韻上以獨到的音樂性的體悟補足了魯賓斯坦最受人詬病的技巧錯音缺失。音樂自然流瀉，轉折毫不費力也不突兀，蕭邦音樂內在的情韻和抒情天性也能適切地烘扥。這樣的演奏，恣意揮灑的成分不及霍洛維茲，精準完美的表現不及Pollini，但就溫暖的音符和感人的內在意蘊，魯賓斯坦的演奏卻讓人回味不已。一貫樂天知足，享受醇酒美人快意人生的魯賓斯坦，呈現出心遂意足的演奏特色，我們不必強求他的演奏具有何等刻骨銘心的細膩刻劃，但其提鍊精純的琴音搭配音樂自發的天性，讓某些高不可攀的音樂更貼近人心，錯音之外的豐富音樂性，卻是技巧無誤的死板演奏所難以形諸的音樂洞察。也許技巧不完美的演奏在魯賓斯坦的一生中比比皆是，但其透過琴音所彰顯的人性精神，卻仍然不時感動追尋美的心靈。
以下聽的是Rubinstein 演奏 Chopin Sonata No. 2 in B Flat Minor, Op 35第三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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