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文學、藝術、生活雜感、唱片奇遇記,以及某種觸發、莫名的感動(本網誌為2009年2月20日開站之樂多版樂思生活http://blog.roodo.com/giulini複製備份版,樂多網站於2019年4月以後關閉,故將資料搬遷於此。新網誌見https://twentyfourorders.blogspot.com/)
2011年8月28日 星期日
旅人與號角
在準備進入馬勒交響曲之前,我打算從他的管絃樂藝術歌曲開始,作為馬勒年巡禮之始。
在完整地聽完馬勒交響曲全集之前,關於他的作品,我最常聽的是第一號交響曲和大地之歌,其餘的交響曲始終興趣缺缺不想一探究竟,就連著名的第五號交響曲,往往也只聽著名的慢板樂章。分析自己對於馬勒如此冷感的原因,不外於自己不熱衷於音響鬥機的誇示比較,自然也跟缺少閒錢投資音響有關。對於震耳欲聾的浮誇音響,被譽為呈現宇宙聲響的馬勒交響曲,在我一朵花見世界的微物哲學之下,無法引起我探究的雄心壯志。就這樣閒蕩了許多年,我與馬勒始終有微薄的交集,但是第一號交響曲的樂觀希望,與大地之歌的蒼涼自棄,還是左右著我對馬勒的聽感。
書寫部落格之後,發現網路上眾多馬勒癡、迷、狂的駭人之舉,也讓我重新省視自己對馬勒的盲聽。於是我依序仔細聽完了九首交響曲,加上耕耘網誌以來,聽域的觸角窺探了不少現代音樂和新穎的聲響織體,交相激盪的結果,竟讓我無痛地接納了馬勒的交響語法,而不覺得突兀或浮誇刺耳,反而更能體會其漂泊於成功與落寞之間,思索著生與死、悲劇與超脫的無窮拉鋸的內心糾葛,驅除了外在聲響的硬殼和追逐音響比較的迷戀,更能進入馬勒的世界。
在馬勒的「旅人之歌」裡,我發現了與第一號交響曲相同的聲響素材,那是第二首歌曲「走在清晨的原野上」,歌頌著原野之美的輕快樂曲,卻隱含著落寞的心緒。交響曲第一樂章的此段主題,一直是我最喜歡的樂段之一。事實上,第一號交響曲雖然有著馬勒交響曲中難得的樂觀、開朗和歌唱性,融合了馬勒年輕時經歷失戀的洗禮所洋溢的青春體驗,比起後續的幾首交響曲(第四號除外)的龐大和繁複深邃的結構意念,這首交響曲是最容易親近的,但卻也不被視為馬勒的典型風格而被冷落。而馬勒在交響曲與「旅人之歌」之間,彼此互文引用的音樂譜寫,更讓歌曲與交響曲之間的對話參證,饒富興味。在愛屋及烏的心情下,「旅人之歌」帶給我更多的共鳴(第一號交響曲第三樂章也運用了「旅人之歌」第四首歌曲的旋律)。
同樣的對話參證也出現在「少年的魔法號角」與第二、三、四號交響曲的音樂素材間(甚至連第五、七號交響曲也運用此歌曲集的主題、音型)。馬勒的歌曲與交響曲之間的關係,不是單純的從歌曲挪用擴寫,或將交響曲改寫的單向關係,而是錯綜復雜地同步進行著歌曲與交響曲的構思應和,聲樂與器樂之間的藩籬再次被衝破,而融合於一。因此只聽交響曲而不接觸這些管弦樂歌曲集,可能忽略了馬勒構思意念的發展過程,如何周旋於人聲與器樂之間的震盪共鳴。反而從這些歌曲著手,更容易進入馬勒交響曲的世界。「少年的魔法號角」乃是馬勒參考Arnim與Brentano所編的德國民謠詩集,所譜寫的管絃樂歌曲集,民謠詩集內容包羅萬象,馬勒從中摘選了許多發生於士兵征戰心情的素材加以發揮,這正應和了馬勒少年時居住在軍營附近的生活記憶,對於號角與小鼓的軍樂進行曲的喜愛,是馬勒音樂的核心體驗。歌曲中描繪了士兵的心情,包含著守夜的經歷、離別情人的話語、戰死的靈魂返回愛人的歌詠,還有其他民俗的題材和舞曲,飢寒交迫的親子對話、向魚說教的滑稽場面、萊茵的傳說、塔中囚犯的心理對話、杜鵑與驢子的民間故事等。原先十首的「少年的魔法號角」,在演出時,有時會包含著另外兩首歌曲:死去的鼓手和少年鼓手,收錄於這張唱片的版本即是如此。同樣的,手邊Boulez的DG版也是十二首樂曲,不過兩版的樂曲順序並不一致,和我參考的馬勒名曲解說的次序也都不同,三者稍微比較即可發現。
這些樂曲,沒有馬勒後期的音樂般沉重、交錯著生與死的辨證,而是充滿著自然真誠的歌詠,也探測著焦灼的、騷動的、失落的情感邊界,從中可以窺探馬勒嫻熟多變的管絃樂技法,如何搭配人聲,作最豐富的情感烘托與氛圍的塑造,鼓、號角、打擊樂器、人聲與管弦樂,譜出馬勒年少時魂牽夢縈的深刻記憶。雖然馬勒的藝術歌曲不如舒伯特般親切可人,但其管弦樂多變的織體,遠遠地超越舒伯特單一鋼琴的伴奏對話,兩者各有其迷人之處。這些歌曲動人之美,是通向馬勒交響世界的隱秘小徑。
以下聽的是「旅人之歌」第一曲到第四曲,Dietrich-Dieskau演唱
以下聽的是「旅人之歌」第二曲「走在清晨的原野上」,Flagstad演唱
以下聽的是「少年魔法號角」之「向魚說教的Antonius」,Janet Baker演唱(第二號交響曲第三樂章運用了此曲的旋律)
以下聽的是「少年魔法號角」之「向魚說教的Antonius」,Dietrich-Dieskau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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