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12日 星期日

Gregorian Chant一瞥


        當唱片裡低沉的男聲嗓音迴盪,讓普通的家居生活瞬間變成縱深寬廣的教堂,心情也隨之平和靜定。

        大學時,正是葛利果聖歌流行的時期,藉助於流行音樂的推廣,讓許多人認識到西元六世紀以後,由羅馬教廷由葛利果教皇蒐集的天主教音樂,沉思冥禱的敘述口吻,對於消解現代人繁忙緊張的焦慮感有出奇的效果,於是古老的聲音再次復甦,透過唱片,我們的聽域也可以追溯歷史的潮流,直到最簡單的音樂形式與聲響共振的心靈世界,暫時棲居。

        單音的旋律,沒有樂器伴奏,平緩的節奏缺少抑揚起伏,純粹男聲的低沉音域,以拉丁文為歌詞,在教堂傳唱對於天主的禱告。葛利果聖歌最大的魅力,在於它的簡單純粹,聲音的模糊不清穿透教堂的空汎共鳴,卻有某種迴盪盈滿的觸感,看似虛無飄渺卻十分扎實豐厚,彷彿可以透出音響,迴盪在自己小小的空間,迴響在自己更小卻具足盈滿的心靈世界。我們不需要轉換自己的知覺或身體性靈來追隨這種虔敬的吟誦,聲音本身的悠緩平和,自然會撫平我們躁鬱不安的陷溺,從世俗泥沼中超拔而出,雖不致於馬上躍升至喜樂圓滿之境,但暫時的洗滌與挖空,有時候卻是最簡便的福至心靈和灌頂加持。即使有人聽到這種單調的唸經會沉沉睡去,我卻悠然自得。音樂在最原始的起源與宗教祈禱或祭祀密不可分,一定有比葛利果聖歌更早的音樂,無論中西(倪匡在「古聲」小說中就設想由陶紋刻痕紀錄的聲響),對於聲音的滿足與陶冶,就如同剛出娘胎的嬰兒對聲音的新鮮感和渴望一樣,是無法磨滅的感官本能。聲音的無形無所不在更比視覺的具體見在,有形而上的力量,而成為貫穿所有人性的基本語言,也是人希冀溝通在地的心靈與在天的神性之唯一管道。從科學的眼光來檢視,自然懷疑這樣的溝通只是人性心理的投射而站不住腳,可是聲音本身的存在是場域式的盈滿,籠罩所有在場的身心一體而獲得交通共存的體認,有時候無法以科學的角度篩檢這種同聲相應同氣共和的具體存在。

        扯遠了!此錄音最值得一提的就是CD2收錄的玫瑰經,是管風琴獨奏與聖歌歌詠交替出現的真實感動。管風琴也是自由即興的演出,和習慣聽到的管風琴錄音不同,這裡的聲響與聖歌的歌詠一樣,都是具體教堂裡不假修飾的聲響共振,細節或許不夠清晰飽滿,可是更真實的迴盪感卻強化了神祕壯闊的悠遠意境,處身於這種氛圍中,很難不讓人慨歎自身生命的渺小與宇宙神性空間之遼闊無盡,從而淨化自己瑣碎的世俗生命。如同莊子藉由蝸角蠻觸之寓言,揭露出人自身之渺小與競逐世俗權位之可笑可哀,有時候人只有認清自己在宇宙天地中的渺小,才得以割除無止盡膨脹的自我和執迷自滿的自負,還自己的生命一個簡簡單單的生活空間和無盡飛翔之自由心靈。聽習慣太多的作態、浪漫沉吟、矯情、自我耽溺或無限擴充的自我中心,太多複雜的和聲計算或精心安排的抒情旋律,有時候忘記,其實自己的心靈需要的只是最簡單無慾求的聲音發抒;將自己掏空的朗誦,有時候比塞滿太多的自我更能震撼心靈。

        以下聽的是Ambrosian chant - Alleluia. Hodie in Bethlehem puer natus 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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