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New Zealand String Quartet這張平價Mendelssohn弦樂四重奏開始，我進入了Mendelssohn四重奏的世界。在貝多芬、海頓、莫札特、舒伯特、德弗札克的四重奏曲之後，Mendelssohn的四重奏被我冷落許久，如今一聽，方才發覺自己先前的漠視和錯身而過，是如此狹隘、無知。
弦樂四重奏被我歸類為最純粹、最嚴謹的樂曲類型之一，屬於初入手時難以咀嚼消化的音樂，但耐心擊碎這層硬殼後，便能品嚐到最芳醇細密的音樂世界，這是作曲家私密的心念流轉和低迴潛藏之心情寫真。我並沒有地毯式地蒐集、聆聽弦樂四重奏的音樂，因為我打算將之視為年歲漸長之後的聆聽主力，可以讓我從心所欲不踰矩地採擷漫遊，而不必理會、迎合世俗流行的口味。如今還年輕，先以眼界的拓寬、經驗的累積為方向，努力消化、吸收罕見的、冷門的曲目，挑戰自我的聆聽邊界。一旦情隨事遷，倦於開拓，自有一方小舟可以安頓。對於值得留味、陪伴一生的室內樂，目前且讓我隨興邂逅，不拘小節。
Mendelssohn這三首弦樂四重奏，分別橫跨Mendelssohn生命的不同時期。第一號作於1829年、第四號1837年、最後一首第六號作於1847年。按照CD收錄的順序聆聽，馬上就被第六號四重奏觸動。充滿了濃厚深沉的哀傷氛圍，伴隨著騷亂、緊張力量的席捲，很難不讓人注意到這首樂曲的悲涼美感。譜寫此曲的這一年，Mendelssohn最親愛的姊姊Fanny過世，Mendelssohn悲痛逾恆，先前已衰弱不堪的身體更為嚴重，原先預定構思的第三部神劇、一部歌劇或傳說中的大提琴、鋼琴協奏曲則黯然沉寂。親友們為了幫助Mendelssohn走出陰影，帶著他到瑞士度假，他們主要待在少女峰下的度假勝地茵特拉根（Interlaken）。Mendelssohn藉著繪畫來排遣寄情，音樂的創作反而衰減了。不過他還是完成了這一首弦樂四重奏，以及四重奏片段樂章和幾首小型作品及歌曲。我曾經在蜜月之旅到過茵特拉根，遠眺少女峰冰河，那是愜意舒適的旅程，當時還不知道，原來幾百年前Mendelssohn也憑望過同樣的山峰。這首四重奏，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第二樂章，詼諧曲式的行板，催促著莫名的陰影盤旋迴盪，交錯出黯沉難解的色調，讓人低迴不忍卒聽。這一樂章折射出來的情感力道和無奈情緒，鮮明可感，不需言語的表露，更可以直接進入Mendelssohn這種蕭索心緒。同樣的，第三樂章的慢板，也是悽涼心緒、悲慟之音的傾訴，讓人動容。這一首四重奏，在Mendelssohn的作品中，自有其深刻的感人力量，可是知者、聽者，深愛者恐怕寥寥無幾。我之深愛此曲，只聽一兩次就深有同感，反覆聆聽後更被其收服。予欲無言，因為此曲如同柳宗元之語：「以其境過清」，怎忍久聽？
如果只聽第六號四重奏，而忽略了其他作品，也是莫大的損失。第一號不因其少作而稚嫩，同樣有其綿密的情感處理和抒情生動的天成氣質，我喜愛的是第一樂章的導奏和第二樂章，尤其第二樂章，對比鮮明，節奏清雅明暢，清新可感，帶有莫名的輕巧魅力。第四號四重奏的第一樂章，也有抒情的感染力量，也不容小覷。聽完這張平價演繹後，我迫不及待收入另外兩張專輯，完成Mendelssohn四重奏全集的聆聽。雖然此版或許不如其他更知名的四重奏團優秀，不過對於Mendelssohn四重奏，我目前不打算搜購其他版本進行比較，可能那是幾年之後的事情了。現在只想深入聽完這些珠玉之聲，好好碰觸Mendelssohn深藏的個人之音。
以下聽的是Mendelssohn弦樂四重奏，第一號第二樂章，by Melos Quartet
以下聽的是Mendelssohn弦樂四重奏，第四號第一樂章，by Cherubini Quartet
以下聽的是Mendelssohn弦樂四重奏，第六號第二樂章，by Cherubini Quart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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