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9日 星期一

Offertorium


         蘇聯作曲家Sofia Gubaidulina(1931- )僅靠著這首小提琴協奏曲Offertorium(獻祭)就躋身於二十世紀名作曲家之林,此曲在其題獻對象Gidon Kremer(1947- )的提倡下,迅速打開知名度,成為二十世紀小提琴協奏曲中的生力軍。

        Offertorium的精神臍帶源自於巴哈「音樂的奉獻」(Musical Offering)中的莊嚴主題,在樂曲一開始輕描淡寫地登場,隨後以Webern(魏本,1883-1945)式的方式發展,顯現出Gubaidulina對影響她最深的兩位作曲家之致敬,而這種致敬也由於時空情境的落差,而讓音樂展開出意料之外的光譜變奏。巴哈的音樂奉獻之天主教宗教氛圍,在東正教的暗鬱色調塗抹下而走味,變成Gubaidulina獨具一格的內斂冥思之境,並不時浮動些騷躁不安的刺激性、刺耳聲,爬騷抓撓之游移性。挑戰聽覺的慣性,突破既定的音樂語彙,而在小提琴的表現技法和管弦樂的音調色澤上,帶來嶄新的感受。從堂皇正經的莊嚴場景,蛻變成內在心靈的荒漠冒險,Gubaidulina對於獻祭的感受,無疑是更昏暗、陰森的個人性私密探尋,卻能在周折徬徨的詭祟氛圍中,逐漸擺脫外在世界的繁雜不定、空虛無著的毀棄、無重力的世界,而進入提煉無塵的超昇境域,而小提琴的穿梭飛昇、盤旋上騰的姿態,就成為這種絕俗境域的具體化身。

        三十幾分鐘的協奏曲,雖是單樂章,但自有其樂思堆疊延展的脈絡,在連續性的變幻姿態中,時而漲跌互見,時而尖酸時而澀重,時而奇詭時而舒緩,在偶而流洩卻迅速閃現的激昂情調,與冷滯奇幻的情境主調間,錯雜間生,二十世紀現代人的漠然、無情、疏離隔絕感,就隱含在音樂的流止停泊中。世俗的沉淪與宗教的超昇暗喻,在這種情境的對照下更是鮮明的主調流布。Gubaidulina的音樂,自有其朦朧無語的暗魅氣質,這是對內在心境的深刻剖析,透過音樂語言的捶打變形,最終觸及到現代人無可逃避的自我省思、自我面對獻祭這一反溯及自我的儀式之最終扣問。扣問的結果是否有答案,我不得而知,不過Gubaidulina在樂曲結尾之前的一段融幽暗抒情與剖白吐露的感人之音,透過小提琴低音域的吟唱,似乎讓人瞥見一種救贖的可能,一種真誠審視自我而獲得釋放、消解、沉冥的自我內在心靈之聲,這段音樂始於二十七分,持續六分多鐘,而在最終的浪潮消沉、迴現之時刻隱沒。這無心而相合的樂聲,這無盡綿延時間中的停駐,就此成為這首協奏曲最核心、最靈視的感動瞬間。
  &nbsp另一首八重奏,則以英國現代詩大師T.S.Eliot(艾略特,1888-1965)的代表詩作「四個四重奏」(Four Quartets)為題材來源,並在器樂之間加上女高音的人聲,原詩探討救贖、宗教中生滅永恆的現代性,對於過去、現在、未來;人性與神性的交會有其思考。

        Gubaidulina呈現這首樂曲,比之Offertorium的冥漠玄思之東正教氛圍,有更明朗的音樂層次和器樂、人聲的交錯應答,而宗教的意蘊依然盈滿在作品之間。先由弦樂、管樂依次展開一二樂章(法國號引出的第二樂章與前樂章相比更為燦爛明亮),第三樂章加入人聲的獨吟,改變先前的聲響印象,而注入嶄新的情調。第四樂章是弦樂的對話,第五樂章人聲與弦樂、木管的匯聚,第六樂章豎笛與弦樂的交流(我最喜歡此樂章),最後則是人聲與所有樂器再一次的匯聚(此樂章最有情感張力),透過不同樂章不同聲響組合的映襯發展,Gubaidulina賦予八重奏更為現代性的藝術性格和人文精神,也對艾略特所探討的現代情境有一對話、反思。

        以下聽的是Sofia Gubaidulina- Offertorium (concerto for violin and orchestra) (3/3)

1 則留言:

  1. 感謝樂友私密留言的肯定,我會持續耕耘的。

    關於您的疑惑,初步回覆如下
    這個網誌大約已經經營了四年多,耗費我不少心力,可是相當值得。

    完成一篇文章的時間不太一定,這分成兩部份,第一部份是平常生活中的聆聽,有些音樂聽不到三四次就會獲得抒寫的靈感,有些則需要更長時間的默會消化之過程,如果是版本對話則大概聽一兩次就很容易發現可以書寫的面向。通常的狀況是,同一段時間內(比如一週)我會有兩三張(以上)的音樂同時聆聽,彼此參照對話,最後則自行決定分享的順位,有些新聽的會提早出線,這種順位則沒有固定的規律,全憑著聆聽的感受而定,有時候也因此積累了不少欲發表而擱置的音樂。第二部份則是具體的寫作,大約寫完一篇1千多字的短文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大都是邊聽邊寫,如果感受豐沛則會更快完成。另外,如果再加上唱片解說的翻查閱讀則需要更多準備時間。希望這可以解答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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