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奏的室內樂饗宴

        10月6日這場Szymanowski四重奏的室內樂饗宴，在我相當陌生的中油國光廳舉行。當天國家音樂廳還有柏林古樂學會的演出，因此可預期的是，聽室內樂的人應該不多。

        按照事先看過的網路地圖，很快找到了演奏場地，意外的驚喜，是在買節目單的時候巧遇國家音樂廳的小閔。主辦單位很貼心地將二樓的票券換成一樓，除了一樓還有許多空位外，我想演奏家也希望聽者能近距離地聆聽四重奏的演出，而有此大方的舉動。入座後正好有人在台上講解Szymanowski的生平和音樂，以及他和Szymanowski四重奏在德國結識的過程。我於是翻閱節目手冊，比對照片，確認台上導聆者就是前一晚與四重奏一起在中壢演出的鋼琴家范姜毅先生。平常只在臉書看過范先生的照片或演奏影片，如今方得目睹本人。

        這場演出之前，稍微做過的功課，主要集中在拉威爾弦樂四重奏，Szymanowski的夜曲與塔朗泰拉舞曲也聽了幾次，反而Szymanowski第二號弦樂四重奏聽得最少，而且也不是Szymanowski四重奏的版本(手邊Szymanowski四重奏的CD收錄有拉威爾、Szymanowski夜曲與塔朗泰拉舞曲和第一號四重奏)。巴伯和貝多芬先前已聽過，則不再複習。Szymanowski四重奏團的平均年齡非常輕，第一小提琴手三十歲，其餘的團員除年紀最大的大提琴手四十一歲之外，第二小提琴手和中提琴手都將近四十。雖然如此，Szymanowski四重奏已經成立十六年，獲得國際間數個室內樂大賽的首獎，2005年更獲得波蘭政府頒發波蘭文藝界最高榮譽「Szymanowski藝術獎」。這也是吸引我聆聽現場的Szymanowski四重奏樂曲的動因，波蘭代表性的四重奏，演奏波蘭自蕭邦後最偉大的作曲家之四重奏曲，怎麼聽都划算。

        Szymanowski夜曲與塔朗泰拉舞曲一曲，有著內斂的情感隱微著，又有著奔放的熱情吸引聆聽之耳的注意，我在事前的準備就相當喜歡此曲。Szymanowski四重奏的演出，兼有理性的技巧刻畫和熱烈的情感奔發，而且透過近距離的現場聆賞，很難不讓人被感染而激動不已。無論是提琴最幽微的聲響，或大提琴溫厚的撥奏聲，細微處清晰可聞，演奏家的表情、眼神交會、肌肉動作都十分清楚，而他們投入的真誠態度，全力以付的專注力，略大但仍恰到好處的表情、動作，都讓我入迷。拉威爾四重奏我最喜歡的第二樂章，Szymanowski四重奏，將撥奏的第一主題與空靈吟唱的第二主題之轉折銜接得天衣無縫，而有著內在熱力和激情。這就是這個四重奏團給我的印象，細膩中有著初生之犢的銳利、清新感和真摯的激情，很容易受到感染。透過現場的聆聽，除了第二樂章，我更喜歡上第一樂章帶點蕭瑟秋意的微妙氛圍，這首被德布西大力稱讚，之後更與德布西之作成為法國弦樂四重奏的雙璧，現場的聆聽撞擊，讓我更為耽溺不已。雖然Szymanowski四重奏灌注熱情作風，可能與拉威爾予人的既定印象不符，但讓此曲更有生命力，更為可親。由第二小提琴手擔任主奏的巴伯弦樂慢板，也是全場曲目中的焦點。巴伯弦樂之美和宗教氛圍讓此曲成為他的代表作，而由音色低調、內斂的第二小提琴手引領，我覺得是恰到好處的安排。在聆聽的過程中，我已經注意到第一、二小提琴手音色和表現上的差別。第一小提琴手無疑是四重奏中的重心，不僅技巧優異而且琴音瑩亮優美，相較而言，第二小提琴手就低調得多(不過他的光頭則更引人注目)。如過於強調兩人之間的不同，可能有傷於四重奏的合諧搭配，但至少目前，他們的演奏和默契都讓人無話可說，不過要成為名傳千古的一代四重奏團，還需要好多年的時光磨洗鑄造。

        Szymanowski第二號四重奏是晚期的大作，比夜曲與塔朗泰拉舞曲更幽深、更難把握，但Szymanowski獨有的細緻、空靈的美感搭配波瀾民謠，個人風神更為飽滿。這是一首需要細細琢磨、體會的作品，我目前有限的體驗，自難以切中其妙處。最後貝多芬第二號四重奏彷彿一碟小點心，但依然考驗著四重奏團對於古典、均衡的把握，他們奏來特別像莫札特曲風，有著輕巧、機智的流暢氣質。幾次謝幕後，迎來的安可曲是格外親切的台灣民謠：由鄧雨賢先生作曲的「四季謠」，改編成四重奏，雖然生澀了些，依然能依稀瞥見原曲中那種愛情的甜蜜滋味。這種意料之外的驚喜，便是現場音樂會最新鮮的體驗。

以下聽的是Szymanowski String Quartet No 2 Op 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