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音樂的方法?!

       常常有初次接觸音樂的人提出聆聽音樂的方法，善哉問，大哉問!

如果是古典音樂愛好者:何不從古典音樂聽起?如果是爵士樂愛好者:何不從爵士樂聽起?......
如果是黑膠收藏家:何不從經典黑膠唱片聽起?如果是CD收藏家:何不從經典CD唱片聽起?......
如果是某位作曲家的擁護者:何不聽某某某的曲子?
如果是某一樂器的愛好者:何不聽樂器之王的樂曲；何不聽抒情如歌的小提琴?何不聽最接近人聲的大提琴?何不從分辨樂器的不同音質聽起?......
如果是重視專業素養的愛樂者:何不學些樂理，對照樂譜，來聆聽音樂中的合聲和旋律的變化，進而體會作曲家的創意?
如果是版本比較愛好者:何不收集幾種不同演奏，對照比較不同演奏的差異?
如果是發燒器材擁護者:何不從發燒片下手，感受身歷其境的音場及鉅細靡遺的聲音細節?
如果是音樂教育家:何不靜下心來，仔細聆聽音樂呢?
如果是初階愛好者:何不先從某某音樂聽起，再嘗試其他音樂?
如果是資深愛樂者:音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暸解的，要按部就班做好聆樂的規劃......
如果是....


        聆聽音樂的方法，可以是上述任何一種回答，也可以是某些答案的結合，更有可能是其他回答。只要有多少受音樂感動的心靈，就有多少道聆聽音樂的途徑。任何一種聆聽音樂的方法，不一定比其他方法更好。音樂的感動，來自於每個聆聽之耳與音樂的接觸和轉化體悟的過程，因此，任何方法都可以聆聽音樂，只要開始聆聽、持續聆聽，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方法。粗略劃分，有直覺型的聆聽法，也有研究型的聆聽法。直覺型的聆聽法，只要喜歡、悅耳的音樂就繼續聽，能引起個人欣賞的作曲家、樂曲形式、音樂表現隨個人的喜好而不同，因此有多少種音樂風格，就會有多少種直覺類型。直覺的聆聽優點能有不同於他人的心領神會，有別出心裁的個人體悟；缺點則往往過於狹窄、排他性會在不知不覺中決定個人的音樂地域，形成特殊社群的愛好者。研究型的聆聽法，除了聽之外，會透過其他途徑擴充音樂版圖，或深入了解作曲家的生平、樂曲創作環境，或研究指揮家、演奏家的歷史發展及系譜，或透過版本比較建構詮釋演變的風格論，或透過對錄音器材的鑽研而調配出不同配備的專業聆樂室，或透過歷史錄音的挖掘而描繪出音樂的詮釋發展史......。其優點可以深入個人之所好，獲得深入的體會，其缺點則往往耗日彌時，且投下為數可觀的資本。

        除了直覺型與研究型的差別，聆聽音樂還從側面反映出每個人的性格與生命特質，有人喜歡強烈激昂的振奮衝擊，有人喜歡悠然歌唱的自然適意，有人感動於哀傷悲愴的旋律，有人追求均衡協調的合聲對位；有人重視音色細膩的調配韻味，有人強調結構嚴謹的呼應變化；有人從樂曲短章片段中得到感動，有人偏好宏大完整的樂曲全體:有人展現相當可觀的收藏，有人不經意流露出專業素養高人一等的口吻，有人誠懇地發抒對音樂的感動，有人計較器材的高級好壞，有人強調音樂對生命性靈的提升，有人把音樂當成背景裝飾；有人喜歡同群共享音樂點滴，有人喜歡獨自探索音樂邊界。音樂即是每個人的生命領域的探測與描繪者，每個人的生命美感傾向不同，聆聽音樂所重視、追求的面向也不同。

        聆聽音樂其實沒有方法，任何接近音樂的方法其實都是聆聽音樂的方法之一，只要開始聆聽。每個人的聆樂之耳會隨著個人的性情、口味，美感趨向、生活閱歷而建立起每個人的愛樂地圖，沒有任何一人的愛樂經歷可以取代另一人的聆樂體驗。別人的天堂之音對你而言可能是難以接近的荊棘之地。只能參考吸收別人的愛樂體驗，作為對照自己感動體驗的不同存在，有時會有心有戚戚焉的同感，而有吾道不孤的支持力量；有時也有難以苟同的歧見鴻溝，而欲申抒己見，不吐不快。不管如何，只要在音樂的版圖上努力前行，相信每個人都會找到那片感動自己的風景。

        對我而言，從半直覺型的聆聽逐漸變為研究型的聆聽，但還希望能保留某些直覺式的觸發與體悟。這依靠嘗試與測驗自己的聆樂底限。在這種逐步深化提昇的過程中，有些我當初無法親近的音樂，或不明究裡或難以得到共鳴，卻慢慢地變成我可以接受或變成感動我的聲音存在，之前少聽馬勒與布魯克納交響曲，現在都讓我獲得不同程度的感動。有些音樂如果與當下的聆聽之耳不對味，就暫時放在一旁，也許有一天，會發現原來這些音樂並不難親近。

莫札特的天籟瞬間

        曾在網路上看到網友推崇莫札特第25號鋼琴協奏曲第三樂章中的一小樂段為天籟，好奇之下找出這首不太被注意到的曲子來聆聽，終於發現網友所提到的音樂。在整首樂章的三分多到四分鐘左右(視樂曲版本演奏快慢而定，或前或後)，約持續半分鐘左右。從樂曲結構來看，出現在樂章的發展部，而且此段優美之極的旋律在此樂章僅出現一次，之後樂曲進入再現部，就不曾再出現了。想重溫這段音樂，又得再回頭從樂章開始聽下去。

       在樂曲進入發展部後，幾個敲擊性的弦樂合奏為預示，緊接著鋼琴吟誦出這段感人的旋律(三短句一長句)，隨後由木管重複應和，接著馬上進入鋼琴與木管的呼應變化的發展部份，原先的天籟樂句逐漸淡去。在這種轉折變化中，音樂也由清澈變為低沉，然後再進入再現部。我最喜歡的就是一開始的鋼琴吟唱與木管應和的旋律，只有約二十秒左右的音樂，卻讓人低迴不已，彷彿有種迷惘失落的情緒，瀰漫在這二十幾秒的音樂中。於是我找出手邊的版本，直接跳到這一樂章，享受這二十幾秒的天籟瞬間。不過有些版本速度太快，一下子就跳過去，有些版本太慢，雖可盡情享受這一段天籟(如Klemperer幫Barenboim伴奏的版本，木管的演奏就極為優美)，不過其餘的音樂就因為太慢而不像莫札特的風格。大抵而言越早的錄音速度較沉穩，越晚的錄音就更為輕快。目前聽過的版本，並沒有最滿意的(其他如Serkin、Anda、Kovacevich、Brendel、Perahia、Michelangeli)，不過還蠻喜歡Moravec的詮釋，就放上他的唱片封面。在這張專輯中，天賴瞬間是出現在3分24秒到3分45秒。有興趣的網友可以找來聽聽。這是少數可以兼顧輕快與優美的演奏版本。其陶瓷般的清亮音色，乍聽之下會覺得過於輕，但卻十分耐聽。
 
         感謝網路上無名的愛樂之友，讓我在聆聽之旅中注意到這段音樂，以前比較少聽這首鋼琴協奏曲，現在，這一首曲子的這一樂章在我的評價中絕不遜於莫札特任何一首鋼琴奏鳴曲。有時候反覆聆聽這一樂章就十分感動滿足。

       以下聽的是Moravec演奏之Mozart - Piano Concerto No. 24, K.491

Kovacevich最新的貝多芬演奏

        這張2008年的錄音，Kovacevich彈奏貝多芬迪亞貝里變奏曲，此曲是貝多芬晚年規模宏大的鋼琴變奏曲，演奏時間約50幾分鐘。根據維也納出版商兼作曲家迪亞貝里所做的圓舞曲主題，所創作的33段變奏，是足以媲美巴哈郭德堡變奏曲的名作，可惜知名度不如郭德堡。聽古典時期的變奏曲，可以直接推算每一段變奏何時該轉換主題，何時該結束，對於訓練愛樂者的樂曲結構及發展變化的聆樂能力，是一大幫助。仔細聽熟原來的主題，可以發現由前後兩段各自均重複一次的音樂所組成，屬於aaAA的基本結構。而a和A再細分可以聽出都是由兩個短的工整句加上一長的自由句而形成的。其後的變奏幾乎都按照此aaAA的結構發展而成。因此，可以很容易追蹤音樂的流動變化。當音樂隨著自己預期的推算結束，進入下一個變奏，不知不覺間會有種奇妙的感覺，彷彿音樂就包含在這麼簡單的結構中，卻能容納更為複雜多變的情緒轉折。這就是聽變奏曲的樂趣。

        Kovacevich的貝多芬演奏，早在他年輕時就十分知名，是少數可以名列貝多芬演奏專家的鋼琴家之一。算起來這裡的演奏Kovacevich已經六十八歲了，正是琴藝圓熟之境。其詮釋多得是一種深思熟慮的自然流瀉，琴音圓潤清澈，快慢之間對比張力幅度強，整體氣勢恢弘又不失細膩，前半部的變奏曲充滿一股奔發流瀉的動力，與Pollini1998年DG錄音大異其趣。Pollini的演奏端整嚴謹，技巧驚人，琴音較Kovacevich像水晶般的清澈更為緊實，接近鑽石的質地，結構及演奏意念深度更強，Kovacevich的詮釋則有不同的韻味，這是Pollini的演奏所聽不到的。後半部的變奏速度更慢，在靈動活力的演奏之外，多了渾厚深邃的處理，頗耐咀嚼。Kovacevich較Pollini年長兩歲，兩人的貝多芬詮釋早已躋身大師之行列，期待兩人都能有更多貝多芬新作問世。

        ONYX的唱片錄音極佳，可惜價格不太親近。一張CD就超越半張千元大鈔的價位，並不容易下手。為了嘗鮮，還是忍痛瘦荷包購入，還好其演奏錄音沒有讓人失望。

       以下聽的是Kovacevich演奏Beethoven之Sonata No. 32 op. 111局部

Kissin音樂會雜感

         昨天晚上國家音樂廳Kissin鋼琴獨奏會，是一場激動聽眾情緒的美好演奏。

        最後一個音符還沒有飄散，就爆起如雷的掌聲，聽眾興奮激動地拍著手，激昂的情緒盈滿音樂廳。紀辛出場謝幕多次，總共加演了三首安可曲，聽眾意猶未盡，許多人仍站著，捨不得離開。

        從我和內人的位置看出去，整個音樂廳的座席幾乎全滿。紀辛還是頂著招牌蓬蓬卷髮，一坐定就直接彈奏，可見其相當自信。上半場的普羅高菲夫第八號奏鳴曲，紀辛的彈奏展現出自我的詮釋觀點，是完全和Richter以及Gilels的普羅高菲夫不同的演奏，動態對比強烈，慢處更慢，快處犀利技巧毫不遜色，整體而言，以如歌浪漫的方式改換了普羅高菲夫音樂中的敲擊剛硬的節奏，音色飽滿，可說是華麗豐美的普羅高菲夫。這樣的詮釋特質也延續到在後半場的蕭邦中。我聽完上半場的音樂，才了悟到為何紀辛會將這兩位作曲家的音樂放在同一場演奏。浪漫面貌的普羅高菲夫音樂，和Richter的自然生動以及Gilels的結構嚴謹都不同，是紀辛詮釋普氏音樂的一家之言。足以讓愛樂者更容易親近普羅高菲夫的音樂。紀辛的詮釋方法是以突顯出主要旋律線的亮麗音色，吸引聽眾的注意，輔以左手渾厚踏辦的音響，而避免對敲擊節奏上的重視。美中不足的是，這樣抒情浪漫的普羅高菲夫，有時為了突顯普氏音樂的主旋律而忽略音樂整體的結構呼應，容易有結構渙散的問題。

        下半場的蕭邦，浪漫抒情的特質可以透過飽滿的琴音及細膩的鋪陳讓聽眾感動，音樂中的動靜對比幅度還是相當強烈，這不是柔弱抒情的蕭邦，而是自由高歌的蕭邦，既有讓人咋舌的炫目技巧，也有抒情緩唱的極美旋律。從曲目的安排上，共分為四大段，分別是幻想波蘭舞曲，作品61為第一段，三首馬厝卡舞曲（升C小調第四號馬厝卡舞曲，作品30 / 降A大調第四號馬厝卡舞曲，作品41 / A小調第一號馬厝卡舞曲，作品59）為第二段。此部分演奏完後紀辛還刻意離開舞台幾分鐘，以作為舞曲與練習曲的區隔。第三段為練習曲，作品10 (第一號C大調 / 第二號A小調 / 第三號E大調 / 第四號升C小調/第十二號C小調)，第四段為練習曲，作品25 (第五號E小調/第六號升G小調/第十一號A小調)。只可惜革命練習曲之前的掌聲，破壞了紀辛對曲目的巧妙安排。紀辛的演奏動作精準，沒有花俏的手勢，身體擺動幅度比較大，尤其是蓬蓬頭隨音樂起舞，真是有個性的畫面。演奏完後習慣一手倚琴的動作，也是特有的招牌酷勁。

        三首安可曲，第一首蕭邦夜曲第八號，比較容易聽得出來。第二三首就是我沒有印象的曲目了。但根據音樂判斷，應該是普羅高菲夫的音樂。後來上網查再比較手邊收藏的演奏版本，確認第二首是Suggestion diaboique(中譯:魔鬼的誘惑)，第三首是March from"The Love of Three Oranges"。整場演奏，聽眾忍不住起立喝采，掌聲淹沒音樂廳，其熱情想必讓紀辛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也是對紀辛抒情華美的演奏的熱烈回報吧。這是一場難忘的演奏，紀辛的音樂迭有進境，一直有不落俗套的眼光與自我鮮明的面向，是逐步邁向大師之路的必經路途。對普羅高菲夫與蕭邦音樂的詮釋，儘管都不符合一般演奏此兩位作曲家的面貌特色，但已可見出紀辛個人的深思與細膩的安排。揮別神童的光采，將近不惑之年的演奏摸索，其後續的轉化與圓熟，值得讓人投注更多的期待。

       以下聽的是Kissin演奏之Prokofiev - Piano Sonata No 8

   以下聽的是Kissin 演奏之Prokofiev 之Suggestion Diabolique

   以下聽的是Kissin演奏之Chopin Polonaise-Fantaisie in A-flat major, Op. 61

Prokofiev第八號鋼琴奏鳴曲

        為了迎接今天晚上的紀辛鋼琴獨奏會，我事先做好聆樂比較的準備。紀辛準備演奏的曲目前半場以普羅高菲夫為主，後半場以蕭邦舞曲、練習曲為主。前半場普羅高菲夫的重頭戲是半小時左右的第八號鋼琴奏鳴曲，這首曲子我並不曾仔細聆聽。為了聽紀辛的演出，我找出自己手邊的版本，反覆聆聽並作比較，盡量作好事前的功課。其中我挑選出來的分別是Richter在BBC的現場演奏以及Gilels在20世紀偉大鋼琴家全集中的演奏。首先我在幾星期之內反覆多次聆聽Richter的版本，聽熟了這首曲子，最後再聽Gilels的演奏。Richter的現場錄音，既能兼顧這首曲子抒情的一面也能發揮鏗鏘有力的變化，整體表現一氣呵成，十分流暢，幾乎感覺不出來樂曲轉折之處。這足以凸顯出Richter的天才表現。而Gilels的演奏卻從更細膩的結構展現及肌理分析透視這首曲子，和Richter的自然流暢及現場演奏的魔力不同，Gilels更多了些深思錘鍊之處，將琴音的音粒錘鍊的更清晰分明，整體演奏速度較慢，足以讓人深入認識普羅高菲夫的鋼琴曲。這是兩種不同才能的表現，打個比方，就像李白與杜甫的才氣質地之不同展現，卻都是讓人深有所得的詮釋。

        多次聆聽這首曲子，讓原本不熟悉普羅高菲夫的鋼琴曲風的我，敲下了一塊入門磚，相信聆聽紀辛現場演奏，更能滿載而歸。前提是希望不會臨時更改曲目啊。

       以下聽的是ProkofievPiano Sonata No. 8，由Gilels演奏

   以下聽的是ProkofievPiano Sonata No. 8，由Richter演奏

Youra Guller新錄音挖掘

        傳奇女鋼琴家Youra Guller的新錄音專輯再次由法國唱片公司tahra挖掘出版。這是tahra近期發行的第二張菊勒的錄音，都是從瑞士羅曼德廣播公司的資料庫中取得，彌足珍貴。此張專輯乃是我日前逛大眾台大店的意外驚喜。直接擺在歷史錄音類的架上，一眼就看到，我想應該是新品發行吧。雖然如此，在老樂迷的搜刮下，想必很快就會賣完。根據紀錄，菊勒的官方錄音只有三張，分別是Ducretet-Thomson發行的蕭邦演奏，以及Erato公司發行的貝多芬最後兩首奏鳴曲(後來Nimbus也接著發行)，還有Nimbus發行的慶祝菊勒八十大壽的錄音。不過菊勒的錄音應該遠不只這三張，此專輯的解說特地整理菊勒其他在廣播中的演奏曲目，供樂迷參考。希望將來這些錄音也可以陸續出土。
 
        本張專輯收錄1962年的舒曼交響練習曲、1958年的貝多芬第四號鋼琴協奏曲以及1961年的阿爾班尼士"伊貝利亞"選曲。光是舒曼交響練習曲的演奏就使這張專輯值回票價。其演奏集凝鍊與高雅於一身，既有對情韻的細膩描繪也有觸鍵渾厚鏗鏘的表現，但這不是為迎合觀眾的技巧表演，而更多服務於音樂的整體意涵。安塞美指揮瑞士羅曼德管絃樂團的貝多芬音樂，對我而言不太習慣，畢竟聽多了德國指揮的貝多芬演奏。不過菊勒此處的裝飾奏我倒是比較少聽過，相當特別的聆賞經驗。

       以下聽的是Youra Guller演奏之 Chopin Barcarolle Op. 60

聽之自我學習-認識鋼琴家

        Philpis在1998年開始陸續發行一系列唱片，以二十世紀偉大鋼琴家為策畫重點，總共發行雙CD唱片共100集，收錄七十幾位具有代表性的二十世紀偉大鋼琴家。對於接觸古典音樂不久的我來說，這是認識有哪些代表鋼琴家的途徑。這套唱片的每一張雙CD的專輯，製作精美，全部都是紙套裝，基本上一張專輯收錄一位鋼琴家(少數收錄兩位)，具代表性的鋼琴家則收錄兩到三集(收錄三集的鋼琴家有Arrau、Brendel、Gilels、Horowitz、Kempff、Richter、Rubinstein)。封面內文以貝森朵夫鋼琴的細部為底圖，搭配鋼琴家的珍貴照片以及豐富的解說。封面則加上鋼琴家的簽名，十分美觀，收藏價值極高。當時可以看出這是唱片公司精心策劃的成果，類似的策劃在後來的魯賓斯坦BMG大全集中還可以看到，之後的大全集就每下愈況，近來的大全集在價格上十分划算，但製作的精美及收藏性則遠遠不及。這種紙套裝的缺點就是怕刮傷，每次拿出放入，都要十分小心。

        我是隨著這套專輯發行的時候一張一張地點滴累積，首先從我接觸過的鋼琴家買起，逐漸擴大到其他鋼琴家。每次新發行一盒10張專輯的時候，我都會仔細挑選要購入的專輯。如果荷包允許，就整盒10集購買。就這樣零零星星地收藏，不知不覺也累積了好幾張。後來當兵後比較沒有注意新專輯的發行，加上有些鋼琴家我遲遲沒有下手，時間久了，沒想到這套唱片在市場上慢慢消失。算了算自己的收藏，總共88集。剩餘的12集就成為遺珠之憾。即使後來網路發達，從驢子上拖回這些遺珠，就錄音的完整性而言，算是全集，不過實體專輯的空缺，錯失的遺憾始終存在。這套專輯的編號是按照作曲家姓名英文字母排序的，我重新按照鋼琴家出生日期進行架上排序，網誌上的第一張照片就是最早出生的鋼琴家，生於1860年的帕德雷夫斯基。另一張則放上我從網路上搜尋到的全集出版的圖片，對於一張一張收集的樂迷來說，唱片公司一下子推出全集，實在讓人傷心。不過往好處想，每張專輯的中文解說沒有獨立出來，而是當成側標，直接閱讀相當方便。

        仔細閱讀每張專輯的中文解說，讓我深入了解這些鋼琴家的生平及琴藝特質評價。我無形之中認識了不少鋼琴家，拓展了對鋼琴演奏藝術的了解。不過隨著其他資源的了解，我更接觸到所謂的二十世紀偉大鋼琴家所未收錄的鋼琴名家，如Yvonne Lefebure、Youra Guller、Perlemuter、Annie Fischer、Egorov、Heidsieck、Horszowski、Nikolayeva、Ohlsson、Pogorelich、Sokolov、Ugorski、Zechlin等。也了解所謂的二十世紀偉大鋼琴家的編選權在典範塑造的論述權力之影響以及因此排除了不同聲音之可能存在。所謂的全集，只是一種妄自尊大的壟斷勢力。永遠有其他的聲音值得發掘。不過我曾經夢想唱片公司會繼續發行鋼琴家的補遺，在如今不景氣的影響下，究竟屬於癡人說夢。但這套百張的專輯，在自我學習的旅途中扮演指引燈塔的光芒，卻是無法熄滅的。

唱片回顧-百歲鋼琴家

        波蘭鋼琴大師Horszowski生於1892年卒於1993年，是鋼琴家中的少數百歲人瑞。活得老不稀奇，老而彌堅才更讓人欽佩。他在真正成名之前都扮演稱職的伴奏家，與赫赫有名的弦樂演奏家如卡薩爾斯、西格提合作過。可是直到1987年以九十五歲高齡舉行演奏會，才引起音樂界的重視。又在1991年於卡內基音樂廳舉行百歲音樂會，在樂壇留下難以被超越的紀錄。
 
        這張專輯我之前常聽，被純淨自然的琴音所感動，原唱片Originals是義大利小廠，此片僅標註現場錄音而缺少詳細的錄音日期，應該是海盜版。可是錄音卻沒有矇矓不清楚的距離感。唱片還特地註明限量版，僅發行3000張。不過毫無解說，製作粗糙，在當時那個年代，收集特殊廠牌的獨特錄音卻又難以割捨。所幸現在許多密藏的音源紛紛曝光，重新轉錄出版，增加收藏的選擇。是現在愛樂者之福。不過當初的雜牌錄音一路陪伴，記錄了聆樂之成長，對我而言特別有意義。
 
        我喜歡Horszowski在這張專輯中傳達的純淨無雜質的琴音，是高度淨化的一種提煉。速度沒有老化的跡象。後來在網路上搜尋相關資料，終於發現BBC唱片於2007年出的現場錄音，其曲目幾乎完全相同，場地也都是Aldenburg Festival，除了最後齊馬諾夫斯基的四首馬祖卡曲BBC沒有收錄，以及BBC唱片中德布西的曲子錄音時間不同，此兩張專輯應為同一來源。根據BBC的資料，錄音時間為1983年。推算起來Horszowski九十一歲。可惜我目前還沒有買到這張正規盤，無從比較兩者錄音何者較佳，不過重聽曾經讓我感動的音樂，如今感動依舊，不曾褪色，可惜的是這幾年之間又錯過不少Horszowski的唱片。九十多歲的鋼琴家演奏，自然不能挑剔技巧，我喜歡的是那種消去煙火氣的詮釋，一種不像是人間的音樂，一種印證生命奇蹟的聲音。

       以下聽的是由Horszowski演奏之Bach Partita No. 2 in C minor

北地的寒風與冰山-西貝流士交響曲

        芬蘭作曲家西貝流士共創作7首交響曲，是北歐作曲家中交響曲最值得聆聽的。環境塑造民族性，音樂也反映出北歐芬蘭國土獨有的冰凍山川與冷冽寒風的自然風土。這和南歐義大利的激情、法國的浪漫矇矓、東歐布拉格鮮明民族特質以及俄羅斯融抒情與冷歛於一體的聆樂感覺完全不同。從浪漫樂派進入國民樂派的音樂，就像從沙龍紙醉金迷的生活進入充滿奇花異卉的植物園，聲音的異彩紛呈，既有柔順的撫觸也有粗礪的異質感，音樂的面向拓展得更廣闊，也更考驗著聆聽者的容量。
 
        西貝流士的交響曲最常聽的就是第二號，從第一個音符開始，就讓人了解到，冷硬的質地該是怎樣的感覺。時時颳起一陣寒風，且可看到橫亙大地上的起伏冰川。曲子屬於陰暗的色調，卻往往激起激昂的雪花，凝聚成迫人的雪牆，讓人不敢小覷。這樣的旅程是辛苦的，但也會響起抒情撫慰的旋律，是一種包裹寒意的觸撫，卻能讓人感到自己與這獨特的土地民情分不開。我最喜歡第四樂章，尤其從第三樂章末尾不間斷地進入第四樂章，從塊狀到流動，暗示性的旋律一再叩門，終於噴薄而出，凝聚成鋪天蓋地的弦樂，襲捲而來，讓人禁不住隨之擺動，思緒與情感完全隨之左右，是直入靈魂深處的音樂。比較過道地的北歐風味詮釋Berglund的版本以及節制均衡的Colin Davis的版本，自己還是最喜歡Barbirolli在此處的詮釋。仔細比較可以發現Barbirolli指揮下的弦樂，既綿密又細緻，每一個轉折表情豐富不草率帶過，像肌理細密的絲綢。英國指揮家Barbirolli棒下的弦樂音色優美及合奏精確，是其招牌特色，是屬於指揮家特有的抒情風格的展現。雖然不那麼道地，像Barbirolli指揮的布拉姆斯也不完全是德國厚實之音，但同樣細膩抒情，都有感人之處，也能讓人體會到何謂管絃樂美聲。

      以下聽的是Sibelius: Symphony No.2 第四樂章由Barbirolli指揮紐約愛樂

文字與留聲

        文字結束的時候，音樂響起；靜默開始的瞬間，旋律發聲。

        該如何用文字書寫聲音的感動？書寫的當下，回想的時刻，音樂究竟存不存在？

        不知何時竄起這樣的念頭，想要開個部落格書寫聆聽音樂的感動，不知何時？也許是飛倦了採蜜的翅膀，也許是潰堤而出的感動尋覓棲身的水湄，也許是空書咄咄的空白需要塗寫橫空捲雲的姿態，也許是蟄伏的莖芽祈求一方明窗以容納天光雲影，也許是文字本身欲抖落一身的鏽蝕，再次焠鍊浴火的劍芒。不知何時？意念化諸行動，無形的靜默開始摶虛成風，在自語的瞬間化成一首宣言之詩。

        詩只是一個起頭，片段的囈語。多年來聲音積鬱在不曾宣洩的房室中，一再增生繁衍，終於可以獲得文字的改錄與轉化，以另一種實在賦形重生。但重生卻是另一種程度的分娩與胎孕。孕生過程中需與失憶抗衡，與記憶合作，汲取時間的逝水以為灌溉滋潤的羊水，重新喚起任何一段對音樂的感動，任何刻銘在感動枝幹上的塗鴉與點畫。由是我想起初接觸音樂大師雜誌的從無知到開竅之間的蛻化，也想起身受耳聆劉岠渭音樂講座的震撼與醍醐舒暢。並一一檢點過往浪擲在唱片之海的神迷心醉的旅程，擊穿即將進入忘川的種種過往聆樂事件的外殼，撿拾將被流沙淹沒的感動之貝，細細拂去積塵，希冀用無法盡意的語言文字留下一張張剪影，再次井然有序地黏貼在人生的速寫簿中。並希望：

        文字開始的時候，音樂也同時響起；書寫的當下、回想的瞬間，旋律相伴而行。不過我始終自知：文字的方塊縫隙，容易遺落星星的光芒；感動的瞬間並非語言寫真的存影。但或能記載感動瞬間的部份光影及盈滿真情的些微蛛絲，這樣已足夠。足夠讓我再次按圖索驥，串起顆顆遺珠，串起整片美感星圖中的一座星辰。這樣已足夠。足夠對抗回憶、與歲月拔河。文字難以留聲，聲音只存在聆聽之耳的當下即是中，但或可見文想聲，喚醒那無法磨滅的美感體驗。如是，文字也能留聲。

Shumsky演奏Brahms匈牙利舞曲

        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全曲二十一首，原來為鋼琴四手聯彈而創作，後來受到聽眾熱烈迴響，布拉姆斯又在1872年創作第一集第二集的鋼琴獨奏版。並親自改編管絃樂編曲，不過只有第1、3、10號出自布氏改編，其餘由不同作曲家合力改編完成。後來姚阿幸又改編成為小提琴演奏版。

        布拉姆斯因為結識匈牙利小提琴家Remenyi，而對吉普賽音樂感到興趣。布拉姆斯將Remenyi演奏給他欣賞的吉普賽音樂記錄下來，慢慢累積成為這些音樂。不過此套樂曲第一二集取得暢銷熱賣，大受歡迎之後，Remenyi反而狀告布拉姆斯侵害著作權。這起官司，可能是音樂史上第一樁著作權官司。官司的結果Remenyi敗訴，因為這些音樂的原始作曲家不詳，以編曲的名義發表的布拉姆斯不涉抄襲的問題。後來布拉姆斯陸續創作第三第四集，盡量使用自作的旋律，因此自第11首之後的音樂，就更具有布拉姆斯的個人風格。此套樂曲的特色就在於融合抒情傾訴的樂段與熱烈奔放的音樂為一曲曲的舞曲音樂。一沙一世界，曲曲都是珠玉。第一二集的音樂較受歡迎，可說是流行古典音樂，但是第三四集的音樂更具有內涵與深度。幾乎每一首從音樂一開始就抓住我的感情，忍不住一首首聽完。其中我最喜歡第四首與第七、八、十三、十四、十六、十七、二十首。

        此曲的演奏版本以管弦樂較多，我手邊僅有兩種小提琴版本，除了Shumsky之外，還有Aaron Rosand。當然Shumsky的演奏讓我最感動。很慶幸他有完整錄製這套其他小提琴家比較少錄製的曲目，讓我可以充分感受到Shumsky琴音所傳來的豐潤與蒼勁，這不是初出茅廬的無畏炫技，而是繁華過眼的真淳洞見。恰如其分地讓人體會到吉普賽人經歷排擠，被迫浪遊漂泊的感情命運。

       以下聽的是Shumsky演奏之布拉姆斯Hungarian Dances 6-8

磨坊少年與小溪之歌

        收集Sofronitsky的錄音已有一段時間，從早期的Arlecchino到中期的DENON日本版到最近的俄國廠牌Vista Vera，Sofronitsky的詩意詮釋始終是帶來特殊體驗的鋼琴演奏。最近買的這張CD，一首一首聽下來的時候，聽到第七首，相當熟悉的旋律，讓我想起似曾相似的曲調。看了曲目，發現是李斯特改編舒伯特的藝術歌曲，不過光看曲名，還無法判斷是哪一首。經過目錄比對與曲名判斷並拿出原曲對照，我發現這首Der Muller und der Bach正是舒伯特藝術歌曲"美麗的磨坊少女"中的第19首歌曲。(在德文中Bach也有小溪的意思)。當初在聽此組20首的藝術歌曲時，就曾注意到這首的旋律十分動人。沒想到李斯特改編成鋼琴曲，可以從另一種樂器的詮釋體會舒伯特歌曲的美妙。
 
        我的鋼琴曲編目上此曲只有兩個版本，除了Sofronitsky之外，另一個版本就是俄國新生代鋼琴家Kissin。紀辛的版本收錄在DECCA出的Piano Masterworks唱片第47張，剛好也是該CD的第七首。兩位俄國鋼琴家的詮釋，正好可以作為此曲的版本比較。
 
        紀辛的詮釋抒情而優美，琴音清晰結構也十分清楚。速度上比較慢，很細緻地鋪陳出此首鋼琴曲的感情變化。不過相對於Sofronitsky的詮釋，就顯得比較含蓄。Sofronitsky的詮釋大異其趣，其琴音在表面的冷凝之中潛藏著熾熱的情感，因此此曲的詮釋感情的推進及層次，愈來愈熾烈。中段小溪對少年的撫慰音樂，整個音色變得明亮溫暖，最後少年決定安息在小溪中的音樂，更是濃烈動人，讓人泫然生悲。不愧為俄國如歌似醉的詩意恣肆演奏家的代表。對我而言，此張專輯有這一首就值回票價了。
 
        歌曲之王舒伯特擅於在短短數分鐘的歌曲中營造情境並流洩出悠揚如歌的樂曲。而李斯特的改編就此曲而言，更是強化了原曲的感情力度。原曲3分多鐘的音樂被改編成將近5、6分鐘。但同樣感人。兩種版本的比較也可以訓練對不同詮釋的美感感受能力。

       以下聽的是Sofronitsky演奏之Schubert-Liszt - Der Müller und der Bach

巴哈賦格的藝術

         聽完巴哈小提琴協奏曲，突然讓我想起自己最喜歡的其他巴哈作品，除了郭德堡變奏曲(Goldberg Variations)之外，就是賦格的藝術(The Art of Fugue,BWV 1080)。

        以演奏巴哈音樂為著名的鋼琴家，最有名的當推顧爾德、其次Tureck也值得聽。不過顧爾德並沒有完整地演奏這一曲，只有片段的大鍵琴和鋼琴演奏。我手邊有的全曲，只有Nikolayeva與Sokolov的鋼琴演奏。這首巴哈生前未完成的作品，也沒有標示出用何種樂器演奏，因此有用大鍵琴、管風琴、鋼琴、弦樂四重奏、管絃樂團演奏的。這是巴哈晚年的代表作，是未完成的美麗缺憾。

         比較Nikolayeva與Sokolov的演奏，是相當有趣的。兩位俄國斯學派傳統下的鋼琴家，分別代表兩種不同世代的巴哈詮釋的演奏發展。Nikolayeva音色較樸實，Sokolov的音色較銀亮。就技巧上來說，Sokolov的技巧無懈可擊，是俄羅斯學派新世代的佼佼者。但就情韻與內涵而言，Nikolayeva的恢弘渾厚，更具有打動人心的特質。速度較Sokolov慢，但這是一種難度更高的慢。兩種演奏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演奏。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Nikolayeva的詮釋。聽巴哈的音樂不需要投注太多感情，但卻能在音樂對位的推展中，感受到塵世凡俗與聖潔救贖的交織並在，而沉浸在難以言喻的感動中。

       找不到Nikolayeva演奏賦格的藝術，用其他曲代替，請聽感人的Preludium & Fugue C-sharp minor

  
        以下聽的是Sokolov 演奏 Bach The Art of Fugue BWV 1080

新世代的巴哈詮釋

        歷史錄音聽完了，改聽最發燒的現代演奏。
 
        德國新銳小提琴家Julia Fischer，才二十幾歲的青春年華，錄製的唱片登上暢銷唱片及留聲機雜誌首獎推薦，本人則獲BBC雜誌最佳新人獎。除了演奏小提琴還以鋼琴家的身分登台演出，可謂多才多藝。目前已灌錄十多張CD，這張是加盟新東家Decca所出的第一張專輯，Julia Fischer才二十五歲。聽完之後，我對PentaTone出的巴哈無伴奏小提琴曲更好奇了。

         唱片公司照例會以美女演奏家為噱頭作為宣傳的花招，這是近來古典音樂新出的專輯充滿帥哥美女的一種流行音樂化的趨向。但是無論怎樣包裝，音樂還是最根本的。專輯中充滿賞心悅目的沙龍照，上網搜尋會發現Julia Fischer的照面以出現在此張專輯中的最美。所以美除了年輕及基本的五官端正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裝扮與攝影安排。有網友說道Julia Fischer的素顏照看起來比較兇。
 
        新銳演奏家能直接以巴哈、莫札特的音樂演奏博得讚譽，天生的氣質與德國傳統的人文薰陶，絕對佔一大因素。Julia Fischer的演奏值得嘗鮮。她在這張專輯中採取的是浪漫派以降的演奏方法，而不是以復古的眼光還原巴哈，其演奏清晰自然，絕沒有甜膩煽情的表情，也沒有炫技的表現，反而收放自如。搭配聖馬丁學院室內樂團，演奏相當鮮活躍動。跟DGG歐伊斯特拉夫演奏的巴哈相比，當時的樂團演奏的巴洛克音樂反而像古典時代的音樂。當然歐伊斯特拉夫的演奏更端整凝鍊，能挖掘出巴哈音樂的內涵。Julia Fischer的演奏火候還不足，琴音也不夠渾厚。但其自然氣韻及對巴哈音樂的發現，配合樂團相得益彰地讓巴洛克音樂鮮活明亮的一面呈顯出來，就是值得讓人細細品味之處。看過網路上的資料，Julia Fischer極喜歡巴哈，幾乎天天都會拉無伴奏曲，這種天生氣質的傾向，讓人期待她再次灌錄演奏巴哈無伴奏小提琴曲。
 
        買這些燒燙燙剛出爐的新專輯，而不是已有定評的著名演奏家的錄音，是一種冒險。也許只是一時風潮帶動下的產物，也許卻是未來大師的初試啼聲之作。這種嘗試，也有新發現的樂趣。我不是只追逐歷史錄音或老大師的演奏，對我而言，古典音樂的世界無比寬廣，不需要因為盲目的崇古或大師情結而自行設限。音樂總有新的可能，聲音總有不同的存在價值，美感的體驗總有可以拓寬、改寫重塑的未知星空。

       以下聽的是Julia Fischer演奏的巴哈小提琴協奏曲BWV 1041

舊片回顧-李斯特的學生們

        這張2CD的唱片收錄了鋼琴演奏大家及作曲家李斯特的九位學生的錄音。封面上只有六張照片，剩下的三位就被擺在下面的三個人名中。

         當初會買這張唱片，並不是自己有多精準的購片眼光，而是恰巧在之前先看過Schonberg寫的、世界文物出版的不朽的鋼琴家這本書。這本書特別的是，不是從近現代有錄音的鋼琴家開始記敘，而是從音樂史的記載中、從有鋼琴之前之後的歷史演奏名家一一點名記載，雖然大多數只有寥寥數行的介紹。因此音樂史上的鋼琴名家如克拉拉舒曼、李斯特，雖沒有錄音傳世，也成為記載中的要角。李斯特的學生們，這些鋼琴家的姓名坦白說如果不是接觸歷史錄音的愛樂者，恐怕知之甚少。而號稱是李斯特的傳人又不僅是這幾位而已。這些錄音，是珍貴的歷史紀錄，當初也是在誤打誤撞之下於韻順唱片購入這張CD，之後又陸續收集了幾張其中幾位學生個別錄音的專輯。
 
        這些充滿炒豆聲的歷史錄音實在是奇妙的體驗。除了沙沙聲之外，有時還有轉盤聲，鋼琴的聲音因此比一般聽起來的還不清楚，像是從隔壁房間的遠處傳過來的。剛開始接觸當然不太習慣，可是聽著聽著，突然間鋼琴的聲音就從炒豆聲中浮現出更為清晰的輪廓與音色，聽著聽著，有那麼一瞬間，炒豆聲似乎消失了，可以更直接地體會琴音的流轉變化及其美妙之處，甚至還可以感受到音色的變化。這是十分神奇的體驗，當然，前提是不排斥品質難測的歷史錄音。跟這樣的聲音親密接觸幾次，耳朵自然會找到自己的位置。
 
        這兩張唱片中可以體會不同於當今演奏家的彈奏語法與氣韻。甚至某些曲子現在已很少被演奏錄製。羅森塔爾演奏的"Blue Danube Waltzes"Paraphrase，就是一首讓人印象深刻的曲子，其音色之變化，技巧之炫目，令人陶醉。已記不清楚到底是幾年前買下這批歷史錄音了，這唱片是1992年出版的，想想應該也有十幾年了。現在想想，真恨不得當初能多收集類似的珍貴錄音。以前不太懂，胡亂收集歷史錄音，不知道不同歷史錄音廠牌的好壞，現在約略了解，有些好片也因此絕版了。

       以下聽的是Moriz Rosenthal (1862-1946)演奏的The Blue Danube

三位大師年輕留音

        日前在佳佳中華店逛唱片時，恰巧在架上看到這張CD,2CD的價格不到400元，又是三位大師的合作，雖然不在購買目標中，還是順手帶回家了。第一次知道這張唱片是在網路上的網購，當時的商品數量為零。看看發行日期是2009年年初，心想怎麼新品剛剛上市就與我無緣，不知是該為運氣不好而難過還是為荷包保持體重而高興。這三位大師的合作，早已是傳聞中的CD寶庫中的一筆紀錄，我知道Doremi唱片有一套5CD的專輯收藏此三位大師的合作錄音，不過兩千多的價格實在不怎麼親近，該公司傳說中的錄音品質也讓人擔心，故遲遲沒有下手。沒想到DG唱片有這經濟實惠的選擇，可以領略三位大師的演奏魅力。
 
        三位都是獨當一面的演奏大師，各有死忠的擁護樂迷。Kogan凌厲的琴音、Gilels灑脫縱逸中帶有圓潤的琴音、Rostropovich渾厚如歌的弦音，真是動人。不過有時略於粗暴的詮釋，可能會讓有些愛樂者覺得不符合貝多芬或海頓的面貌。聽這些由獨奏大師組合而成的室內樂演出，與專門且長久合作的室內樂團的演出不同，更多的是交鋒互競的刺激滿足，而不是水乳交融的默契呼應。這從五零年代有名的三重奏組合Rubinstein、Heifetz、Piatigorsky的演奏錄音中可以體會到。這是另一種聆樂的享受。協和與不協和互競的室內樂演出，對於同一種曲子而言，是版本比較中最有趣的發現。
 
        這張唱片的錄音比起Doremi的版本，哪個更好我不清楚，不過這張唱片經由DGG重新後製處理，號稱聽起來更多舒適感，好不好實在是見仁見智。不過如能跨越錄音的迷思，仔細享受音樂帶來的美感愉悅，才不枉荷包消瘦的價值。常常在逛唱片行中發現歧出的風景，駐足流連，也是一種巧合的美麗。

       以下聽的是由三位大師合演的Beethoven - Piano Trio in Eb Major 3. Rondo Allegretto

清新的蕭邦

        Pollini在去年出的蕭邦演奏新碟，是他在近年來一連串的貝多芬、舒曼鋼琴錄音之外，又重新回到蕭邦的曲目。1960年獲得第六屆蕭邦國際鋼琴大賽第一名的殊榮，Pollini並不以蕭邦演奏者自居，反而閉門練習繼續向鋼琴大師米開蘭傑里學習現代作曲家的曲目，並納入荀白克、魏本、史特拉汶斯基等作曲家的作品，突顯出Pollini精益求精的精神。近年來陸續錄製貝多芬鋼琴奏鳴曲，如果錄製完成，其全集應該是最值得期待的。不過我還是期待貝多芬最後三首奏鳴曲可以重新錄製，更可見出Pollini這幾年的變化。

        這張2008年發行的蕭邦專輯，收錄數首馬祖卡及圓舞曲，和一首敘事曲及即興曲，以及重頭戲蕭邦第二號鋼琴奏鳴曲。同一首曲目在之前發行的專輯中也有收錄，是1985年的錄音。相隔十幾年的錄音，Pollini精準無比的技巧不見退步，更多了點恣意揮灑的韻味。最大的不同就是踏瓣的運用更頻繁，整體感覺增添了點溫暖。85年的錄音是準確嚴謹的演奏，蕭邦細膩的情感也能細緻地安排烘托。而08年的錄音，則更簡潔直接，結構清晰，讓蕭邦的韻味自然流瀉而出，不作刻意的修飾與無病呻吟的彈性速度變化。兩者都是形象清新的蕭邦。前者的清新或許還有安排思索的痕跡，後者則更多是千錘百鍊後的結晶。

        蕭邦音樂的演奏，有諸多面向。從20世紀初以彈性速度和浪漫囈語當道，是過於頹廢的蕭邦。從20世紀中葉以來，蕭邦大師魯賓斯坦以形象健康自然的蕭邦，及華美溫潤的琴音改變了蕭邦音樂的面貌。如今有更多技巧完美卻缺乏情韻的蕭邦音樂出現，或是過於耽溺浪漫的蕭邦，在諸多蕭邦詮釋之中，Pollini清新自然的詮釋也是另一種選擇。

       以下聽的是Pollini演奏的chopin之Scherzo

閱讀之眼與聆聽之耳

        美感能力之培養，有諸多管道。文字之閱讀，乃是視覺活動之連續，構成心象審美擬測活動之展開。所謂「擬測」，指的是進行閱讀活動的讀者，藉由化抽象的文字為具象的場景、關係、情感的活動，在閱讀心象中投射出小似舞台、大似世界之鮮明場景。在此場景期間演出的心象活動，或是獨白的情緒宣敘告白、或是多人活動的生活剖面；或是探測感情邊界的指針、或是寫實眾生大千之浮世繪；或高昂宣洩、或陰沉娓談，無不考驗著具體進行擬測美感活動的讀者之感受能力。因而閱讀文字，需經過長期培養的美感鍛鍊，方能摶虛成實，化乾枯的黑紙白字為繽紛活色的經驗世界。一旦具備此能力，則可以周覽往古今來之不同生命境界，藉由擬測活動的「想像」、「構築」、「涉入」與「同在」，體驗不同層次、不同際遇、不同可能、不同實在的生命活動。這種閱讀體驗，可以透過片言隻字即涉入一個異彩紛陳的存在時空，是以電影的廣告詞、書籍之介紹扉頁、即藉此發揮吸引閱讀之眼的影響力。閱讀文字之擬測美感活動，只對閱讀關注之眼開放，其優點可兼顧不同層次之文字理解再現能力之讀者，缺點則是：在這一個文字心象活動中，沒有聲音的存在。

        誠然，聲音之存在可以透過技巧地、有描述能力的文字而「仿真」地存在於讀者的閱讀擬測心象中。這是一種須由讀者喚起曾經聆聽的經驗來再造這種仿真（大珠小珠落玉盤），或者將聲音由時間之流動改寫成空間之存在（白妞說書）。不過這種活動先對閱讀之眼開放，後對想像之心開放，期間沒有聆聽之耳的一席之地。故閱讀文字之美感活動，可擬測人生不同面向之體驗，可無窮擴充，也可重複印認，但這種體驗，就像看場默片一樣。在深入閱讀的聚精會神的瞬間，幾乎聽不到現實的聲音。
  
      現實的聲音及超乎現實的聲音，只對聆聽之耳存在。聽覺的美感能力，性質又與視覺不同。閱讀文字，只有在讀進文字後方能產生閱讀心象的基礎。聲音的聆聽，在聽到聲音的時刻，不一定能產生聽覺心象的擬測活動。原因在於一般地聽與專心聆聽之差別。聽覺之耳，對生活空間中所有由遠到近存在的聲音開放。生活中充滿不請自來的聲音，是以聽覺之耳，幾乎一視同仁地接納這些聽覺體驗。但是總有某些特殊的、無意識間打動聽覺之耳的聲音，吸引了聽者的耳朵。是以我們都曾為某段不知名的聲音而駐足，腦海也曾迴盪著無名樂曲。但一般地聽畢竟不等於專注地聽。一般地聽，轉瞬即消逝在空間中，消逝在記憶中，只留下微弱的回音。誠然，記憶是聽覺之大敵，但唯有專注地聽，可以賦予我們抵擋此大敵之力量。
  
      專注地聆聽，雖然無法摒絕其他音聲對聆聽之耳的影響，但可提高專注聆聽之聲音的真實存在感。於是專注聆聽一段聲音，就是聆聽之耳與此聲音的「涉入」與「共在」，直接跳過「想像」、「構築」之活動階段。聆聽之耳隨聲音之跌宕起伏，與聲音之存在共同擬測音符由出現至演變生化至消失的所有活動、所有進行的階段。審美主體的生命、知覺活動與情感也隨著這種聆聽的活動而獲得不同層次、不同力度的掘深。由一般地聽進入專注地聽，除了對象之聚焦，也需要聆聽之訓練，正如閱讀需要對文字肌理細膩掌握、想像的訓練。訓練是長久積累而成的，不知不覺間，聆聽之耳已可直接面對聲音，在時間之流中跟蹤音聲之應和、交響與演化之軌跡，更進而能在聲音被時間吞噬的靜默之後，重新在腦海中，在心象裏擬測、再現聲音之部分軌跡。「不知不覺間」，也意味著數年聆聽經驗之流逝。聲音之美感體驗，就在生命時間之流逝與耳前聲音之消逝的共同體驗中得到體認。有時激昂振奮、有時低沉無語；既有浮誇宏大的聲音殿堂、也有潺潺流淌的寂寞之歌；是眾人狂歡縱情的放蕩，也是夢迴湧起的不堪回首。聲音之美感體驗，是極為個人、私我的。對同一首曲子，不會有人有一模一樣的聽覺體驗。每個人的聆聽體驗，構成他自我存在的感情邊界。也許有人感情色調是近似的，但多數而言，有多少對耳朵，就有多少種感情色調。 

       按下播放鍵的樂曲終將唱完，在必定消逝的瞬間，你的聆聽之耳得到了什麼？

Shumsky演奏Kreisler小提琴小品

         Kreisler的小提琴小品是每位接觸古典音樂提琴小品的愛樂者都會聆聽的必備曲目之一。尤其是「愛之喜」、「愛之悲」，幾乎都會收錄在一些入門精選的專輯中，是愛樂者十分耳熟能詳的曲子。許多小提家小品選集也都會以Kreisler的作品為主。在這些專輯中，我最喜歡Shumsky演奏的這張專輯。Shumsky演奏的Kreisler，不像帕爾曼（Perlman）般甜美優雅，也不像謝霖（Szeryng）演奏得那樣精準端正，但卻充滿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氛圍。琴音顯得流麗有姿態，陰柔的感情色彩傳達出特有的淡淡憂愁，是一種閱歷人間的聲音，而非年少氣盛技巧凌厲的表現。Kreisler的小提琴小品以模仿古典作曲家之曲風而著名，可說是在20世紀作曲家中最能掌握古典精神與面貌的作品。也是小提琴音樂愛樂者不容錯過的珠玉小品。這張專輯總共收錄19首Kreisler作曲的小提琴小品，我最喜歡第7首「Praeludium and Allegro in the Style of Paganini」以及第12首「Sicilienne et Rigaudon in the Style of Francoeur」，前者的深沉感情與後者的優美動人，反映了Kreisler不為人知的內在感情。輔以Shumsky蒼勁流麗的琴音，特別有動人心魄之獨特韻味。

       以下聽的是Shumsky演奏的Fritz Kreisler's arrangement of Londonderry Air ("Danny Boy")


        以下聽的是Shumsky演奏的Kreisler's La Précieuse

Beethoven 弦樂四重奏Op59-1

         貝多芬的弦樂四重奏17首(16首完整加一首單樂章大賦格曲)中，除了晚期的四重奏之外，我最喜歡的一首就是第七號，第一號拉祖莫夫斯基四重奏。從題名上就可看出此首樂曲是題獻給拉祖莫夫斯基伯爵。查了一些資料，該伯爵是派駐維也納的俄羅斯大使，其官邸中擁有一支堪稱全歐洲最優秀的弦樂四重奏團。伯爵本人擔任第二小提琴首的演奏。貝多芬總共題獻三首四重奏曲給伯爵，因此貝多芬弦樂四重奏第七到第九號作品標號59都被稱為拉祖莫夫斯基四重奏。

         前六首四重奏或多或少還保有樂壇前輩海頓、莫札特的影響，不過已可看出貝多芬努力要擺脫前輩影響的企圖心。從此首四重奏開始，可說貝多芬自己的弦樂四重奏的風格和語法已經成熟，主題發展更加細密、結構複雜、樂思情感更深邃、更圓熟。最感動我的是這首四重奏的第三樂章，悲傷的甚慢板。這是直透入靈魂深處的悲傷，是英雄如貝多芬也者，心靈深處脆弱之面向的直接披露。寫作此曲的貝多芬約35歲，不知道這反映了何種發生在貝多芬身上的打擊或悲傷。但是，英雄的可貴就在於能真誠地面對自己的情感，不吝惜地表露出脆弱無助的一面。聽這個樂章時會讓我黯然神傷，感受到似乎作曲家曾經在暗夜中獨自啜泣。還好悲傷只持續一個樂章十幾分鐘。第三樂章到第四樂章之間是神奇的不停歇的接續，在接續的轉折之處特別動人，似乎是決心放下憂傷的耽溺，重新擁抱人生。第四樂章的活潑俄羅斯民謠主題，沖淡了悲傷，帶來另一種對生命的正視與積極面對的勇氣與力量。

         貝多芬的弦樂四重奏比較常聽的版本是阿班貝爾格四重奏，錄音室和現場演奏版本都有收藏。錄音室版本打入EMI低價系列，容易購得。現場版我買的是日本版，現在已難得見。不過較晚的現場版不在身邊，所以先聽錄音室版本。最近重新溫習這17首作品，這是認識中期到晚期的貝多芬心靈境界的最好的音樂，可以聽到他怎麼在九大交響曲與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的高峰之後，又繼續探索音樂的殿堂，不斷轉變與向上提升至後代作曲家難及的境界。不過四重奏對初入門者來說是一大挑戰，一旦跨過這一關，聆賞音樂的層次肯定提升不少。


       以下聽的是由Busch String Quartet演奏的Beethoven: String Quartet nº 7, Op. 59/1第三樂章

聽之自我學習-劉岠渭音樂講座

         最近在一本書的扉頁中發現一張書籤，是我參加劉岠渭音樂講座的票根，時當1998年年底，細細數來，竟已十多個年頭匆逝而去。不由得勾起當初聽講座所觸發的感動回憶。雖然現在已不再追趕劉岠渭的講座，不過在我聽樂的學習過程中，那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記得第一次接觸到劉岠渭其人其事是透過室友的介紹。當時室友正在聆聽借來的劉岠渭西洋音樂史講座的錄音，好奇之下借來試聽。發現其解說淺顯易懂，在聆聽的過程中藉由同一段音樂多次播放並配合畫龍點睛式的解說提示，不賣弄專有名詞，讓聽者能直接面對音樂感受其推展生發、層次推移的結構特色。對於初入門而言，這遠遠勝過獨自摸索與參照難以完全了解的解說文字來得更鮮明、更直接，也更深刻。經由畫龍點睛式的解說，我逐漸學會掌握用耳朵分辨主題由音至旋律的組成，主題的變化、音樂情緒的變化、樂曲結構的了解。並進而學會聆聽在一個奏鳴曲式之中由導奏、呈示部、發展部再到再現部之間的音樂轉折與變化，細細品味一個主題在變奏中所生發推衍的不同面貌。在這樣的學習過程中，西洋音樂史講座對於作曲家及其作品只有片段的介紹已經無法讓我滿足，我直接到藝術有聲大學去購買以作曲家完整作品的講座，一講一講聽下來，對主要的名曲有更深入的體會，音樂的感動也更能直入我的心靈深處。
   
     單單聽CD上的講座錄音是不夠的，得知劉岠渭的現場音樂講座，我購票進場，實際透過身體在場所體會到的現場感動，遠遠超出單純的講座錄音。我到過幼獅藝文中心，也到耕莘文教基金舉辦的講座。第一次參加講座，發現參加成員多是社會人士，而且對劉教授的講座多是熱情參與，讓我見識到劉老師粉絲的力量。在現場的講座中，除了大飽耳福的名貴音響之外，劉教授的講座板書及重點提示的樂句，輔以劉教授隨音樂起伏而變化的手勢，帶領聽者一個一個樂句地聆聽，以及隨音樂擺動投入之陶醉神情，是最讓人感動的。劉老師說每次聽音樂幾乎就像是新的樂曲一樣，實在是不可思議。對他而言，這些曲子應該是滾瓜爛熟了，但卻不會因熟膩而生厭。這讓我反省自己有時多聽幾次同一首曲子就覺得膩了的態度，是不是沒有專注在樂曲上。透過劉教授現場深入的解說與專注反覆地聆聽，我發覺同一樂段，在老師講解前與講解後，聽到的內容就不一樣，每一次都會有新的體會。這樣子的聆聽，一點都不會覺得熟膩，反而會體認到音樂的多層次內涵與細膩感人之處。我相信，我的音樂審美能力無形中也提升至不同的階段了。
   
        最欣賞劉老師的話，就是對於何謂懂音樂，怎樣聽才算懂?的問題，老師以最直接的接受美學的方式來回答，就是:只要聆聽者能真心喜歡這段音樂，受音樂感動，這就是懂音樂了。讓我徹悟到，即使不會任何樂器，即使樂理不通，音樂的王國永遠對聆聽之耳敞開。我何其有幸，可以免去學習樂器的枯燥階段，卻又能領略音樂之美。原來業餘愛樂者也有幸福的理由。

         劉岠渭音樂講座已經由CD錄音的階段在劉氏粉絲的推動下進入影像DVD的時代，對於新的愛樂者，無疑是更佳的聆聽講座的管道。有興趣的網友可以到樂賞音樂教育基金會看看。對我而言，即使劉教授的講座某方面而言已無法滿足我，可是再次複習或重溫，還是讓我充滿對音樂的感激之情。正是這樣的講座存在，正是這樣的體驗，陪伴我度過人生最低潮的階段。

Shumsky讓人低迴不已的琴音

     2000年過世的小提琴家Oscar Shumsky，3歲學琴，7歲與史托考夫斯基指揮費城愛樂同台演出，被指揮家稱讚為「令人震驚的天才」。為俄國著名小提琴教師奧爾(Auer)最後一個學生。奧爾於1930年去世後，由其弟子Zimbalist接續指導。Shumsky被俄國小提琴巨匠歐伊斯特拉夫稱讚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小提琴家之一」。曾加入托斯卡尼尼指揮的NBC交響樂團，也曾擔任Primrose四重奏團的第一小提琴手。1950年代也曾與鋼琴家Gould與大提琴家Rose組成三重奏。1979年辭去教職後重回表演舞台，留下了少數的唱片錄音，幾乎張張都值得收藏。Shumsky的唱片不太好找，我幾乎是見一張就搜一張。

        此張唱片是我相當喜歡的布拉姆斯小提琴奏鳴曲的版本。Shumsky的琴音可說是海飛茲與歐伊斯特拉夫的綜和，融技巧精準與溫暖音色於一體。尤其是晚年的錄音，即使已七十多歲，卻仍能聽到如綢緞般的音色及如絲線般連綿的旋律表現，其色調可以說偏於陰柔，與偏於陽剛的Kogan和偏於中和的歐伊斯特拉夫都不同。其情感表現細膩深刻，能挖掘布拉姆斯小提琴奏鳴曲中的深層心緒的轉變及屬於老年人特有的對人生的觀照與睿智的體驗，富有滄桑感的哀愁意緒在不知不覺中浸潤在空氣中。這樣的曲子及表現適合在陰雨的下午，或微寒的夜晚聆聽，可以讓人仔細沉澱心情，懷想曾經追求與失去的事物，而在一陣莫名的悵惘中回到現實。這樣的音樂適合獨自享用或與親暱的人共同聆聽，不需言語，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以下聽的是Shumsky演奏的Brahms Viola sonata No.1

旺盛生命力的貝多芬

        近日陸續聽完匈牙利女鋼琴家Annie Fischer演奏的全本貝多芬鋼琴奏鳴曲全集，雖然花了將近四張大洋，是我收藏的貝多芬奏鳴曲全集購入價最高的，但聽完後，深深覺得有幸能收藏此套演奏，其體驗是難以用金錢衡量的。

        貝多芬鋼琴奏鳴曲演奏我最喜歡Gilels演奏的版本，可惜沒有錄全。其次Kempff演奏的精神內涵，也能在細膩體會中讓人感動(雖然一般人第一次聽不容易感受到而覺得過於平淡，且挑剔Kempff技巧欠佳，不過其感人處實需耐心體會)。這都是我曾經聽完全集的版本。其它著名的版本如Backhaus的演奏陽剛勁健、Schnabel的演奏自然灑脫開一代宗師、Brendel的演奏端正嚴謹、Arrau的演奏深思哲理、Gulda的演奏跳脫富創意，都是具有代表性的名演，我雖然都有收藏全集，卻沒有完整地一一聽完，只個別淺嚐其部分名演以捕捉其詮釋面貌之一麟半爪。近期評價甚佳的Ciccolini版也有幸購得，但也尚未領略其妙處。這都是日後聆聽音樂自我提升的里程碑。不過Annie Fischer此套演奏一購入，我就迫不及待地拆封聆聽，幾個晚上就聽完了。
  
        這是矯健富有旺盛生命力的貝多芬，不作無病呻吟，也不虛假修飾，Annie Fischer憑著比男性鋼琴家更富力道與雄健剛挺的觸鍵，直探貝多芬精神力量之本源，讓人聽來直覺得酣暢淋漓，大呼過癮，尤其是快版樂章，更是充滿驅迫前行的旺盛生命力。看似率意的語法實則是演奏家不斷錘鍊之後的自然表現，猶如激風迅電，卻又是恰到好處。如人旁觀雷霆交響，忽然身置其中，不覺心旌搖曳，鬚眉變色。偉哉，雄健之壯美也。對於貝多芬精神世界之內在情韻，Annie Fischer並沒有著意刻畫描繪，僅以自然流暢卻精要的方式讓貝多芬的深層感情流瀉而出，不像Kempff直指貝多芬人文意蘊之精粹與深度般令人低迴動容，但也有細膩動人之處。

        此套演奏在Annie Fischer生前並未發行，因為Annie Fischer一直對自己的錄音不滿意，希望能有更好的演奏。這種挑剔到靈魂的態度深為鋼琴大師Richter所敬重。而此全集中的錄音也有為求完美而修改銜接完成的，並不都是一氣呵成之作。但是聽起來並沒有感覺到拼貼的斧鑿痕。反而整體表現就像是一體成形般地自然。這樣的演奏精神驅力之強，不是一個可以常常陪伴聆聽的版本，如果一直聽可能會因為精神負荷太重而感覺疲累。不過沒有聽過這樣的演奏實在可惜。

       以下聽的是Annie Fischer演奏Beethoven - Piano sonata n°21 op.53 "Waldstein"

浪漫的布拉姆斯晚年

        Van Cliburn 在1958年第一屆柴可夫斯基鋼琴大賽以其獨有的浪漫詮釋，一舉獲得首獎，成為冷戰時期的美國英雄。這張My Favorite Brahms 鋼琴小品選輯，選出Van Cliburn布拉姆斯晚年小品。布氏晚年鋼琴小品，首首珠璣，十分耐聽，可以瞥見布氏極為敏感細膩又溫柔的內心世界。Van Cliburn以十分浪漫的語法及情感來詮釋這樣的世界，將布拉姆斯細膩難懂、不容易讓人親近的感情轉化成為抒情溫柔的表露，情思娓娓訴說，自然有另一番動人之處。Van Cliburn成名後並沒有繼續推展世界演藝之路，也缺少躍升為世界大師的條件。但Van Cliburn詮釋鋼琴小品卻是一絕，其抒情細膩又自然的演奏，為每一首小品注入更豐富的情思，而其豐美淳厚的琴音更讓曲子具有難以言喻的意蘊。就Van Cliburn的詮釋與德奧鋼琴大師kempff相比，Van Cliburn無疑更浪漫，不像德奧傳統的厚重，缺少kempff對布拉姆斯深情難言的內在寂寞之深刻描繪，也不似kempff彈得具有讓人潸然淚下的後勁，但Van Cliburn的詮釋讓晚年的布拉姆斯內心世界更容易貼近。

        以下聽的是由Van Cliburn演奏的Brahms intermezzo Op 118 No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