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網誌中與「四季」有關的文章已累積好幾篇,但是關於「四季」時間向度的讀法,還有另一種以「年」為單位,以每月的時間跨度串聯起十二曲的一年巡禮,而與四季體驗中季節分明的節候感受迥然有別的時間感。柴可夫斯基的鋼琴曲「四季」是兼有季節與月份之雙重視野,而孟德爾頌的姐姐Fanny Hensel(1805-1847),則僅以十二斷片—屬於不同季節的感受、隨想—串聯起一次內在心靈之旅。
1840年,即將結束義大利自由行的一年,Fanny在寫給家人的信中提到:「此刻,生命從沒有如此刻般甜美、美好」,在羅馬,Fanny被視為音樂家而嚐到被尊重的注目感,這有別於她父母教養Fanny音樂的初衷:音樂應該是女性的裝飾,而從來不是一項專業。這一年美妙的體驗,激發Fanny寫下這闕鋼琴組曲集,是她最重要的鋼琴作品之一。Fanny在1841年年終前幾個月完成此曲,並將之視為聖誕禮物送給其畫家、詩人丈夫Wilhelm Hensel(1794-1861)。對當時的女性作曲家而言,她們創作的作品從來不是群眾公開欣賞的皇皇大作,而只是音樂家小圈子或家人、朋友交流心意的小物件。
也正因為如此,Fanny在創作中得以盡情發抒自己的靈性和內在敏銳的情思,記錄這趟旅程的心情,洋溢的是溫柔真摯的心靈,如何婉轉盡致地徜徉在自己的美好感動中。單純而甜美、恬靜而惆悵,時有盡情高歌之時,亦有低迴淺思之光景,溫柔細膩的天真單純,或許不如其弟弟孟德爾頌般光輝燦爛,然而其女性作曲家獨有的細膩情思(部份樂段讓我想起舒伯特單純真摯的一面),則讓聆聽充滿意外的探究感。
理論上,愈是單純的樂曲愈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凝縮出精簡而明確的聆聽印象,而讓網誌之書寫暢快成行。然而Fanny這十三首(十二季加上終曲)短小樂章,卻像萬花筒般引人探究,一次次的摩娑晤對都能引發我嶄新的體驗,原先聽來淡雅平靜的樂曲,也漸發現其內裡如迴腸小徑般延展多變,其溫潤抒情、內斂感人的樂章(如3、6、9曲)和燦爛多變、縱逸多姿的聲響(如2、12曲),在聆聽映照中煥發出立體的光譜,而其終曲如回顧的眼眸(從第12曲後半開始醞釀)依依不捨的情思,又是另一番引人駐足的情感牽繫。也因此,從聆聽到書寫,這美好的一年耗去我不少時間,去親近這不同月份的內在心靈之旅,但我卻十分珍惜這種心靈的交會。
最近在工作上的紛擾與不愉快,唯有藉助於音樂與書法,方能洗去渣滓,還我天容海色本澄清的胸懷。我想,愈是單純的人,愈是難以消解突如其來的傷害或不公,愈是對人心難測別有所感。但也因為音樂與書法的淘洗支撐,愈能堅持良善的價值,鼓勵自己穩健踏實地走下去。
以下聽的是美好的一年之第三曲: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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