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utzmacher身為萊比錫音樂院大提琴教授,也曾是布商大廈管絃樂團的一員,他曾經於1898年擔任理查史特勞斯 Don Quixote的首演,也曾經於1859年與克拉拉•舒曼首演舒曼少數的大提琴室內樂5 Stucke im Volkston,Op102。身為作曲家,他留下三首大提琴協奏曲、一些室內樂,但他在音樂史最重要的身分是替許多著名音樂作品如巴哈無伴奏、包凱利尼、海頓協奏曲作品進行編定。而看似不那麼重要,卻帶給後人煥然一新視野的身分,就是大提琴曲的改編者,對於甚為貧瘠的大提琴小品或室內樂曲目,注入不少新養分。
尤其各式器樂曲,如無伴奏小、大提琴曲,可以衍生出各種樂器之改編,不讓原樂器專美於前。如無伴奏小提琴有大提琴版、吉他版、薩克斯風、鐵琴版等;無伴奏大提琴有中提琴、長笛、theorbo琴、Lute琴版等,將兩套都有改編者也有中提琴版、魯特琴版,另還有一些加上詩歌朗誦(大提琴)、或加入其他樂器如舒曼改編無伴奏小提琴為鋼琴伴奏版。而郭德堡變奏曲,其改編也不遑多讓,除了大鍵琴原版蜕化成鋼琴版之外,還有弦樂團、弦樂三重奏、雙鋼琴、管風琴、豎琴版等。同一首樂曲經由不同樂器之轉譯,煥發出嶄新的音質和氛圍,彷若是不同的創作,不同的音樂體驗,不同的心境,不同的世界。郭德堡變奏曲,平常蒐集、常聽的版本主要是鋼琴、弦樂團版,但這次竟然偶爾發現雙古大提琴(Viola da gamba)版,在古大提琴的尋訪地圖中添註一道新舊雜糅的印記,毋寧是相當嶄新的體驗,再搭配雙cimbalom(匈牙利揚琴,譯為欽巴隆、辛巴龍或欣巴羅)及豎琴版,遂構成近期巴哈音樂的異色之旅。
好多年未購買電影原聲帶,架上的古典專輯倒是不時更新。然而,最近幾個月,購藏書籍耗費不少,繁忙的研究生活,幾乎無暇整理、插入新的聆聽,舊的書寫規劃也自按捺一旁,只偶爾放入幾張唱片,不帶目的地聽。逐一購入的,反而是幾張電影原聲帶。一是神力女超人(Wonder Woman)的爽朗主題,英姿煥發,動感與力度,張力與爆發力,成為與蓋兒加朵相得益彰的洗腦律動,自從BVS中的登場讓人驚豔,果真到WW有不俗的表現。一是LaLaLand的City of Stars,於觀影後縈繞於耳畔,現在依然能輕易喚起。也因為帶點熟膩感,即使受旋律吸引而購入,但原聲帶目前尚未聆聽。最後則是異星入境(Arrival)原聲帶。一次在網路的巡遊中,聽到電影中的音樂:「On the nature of Daylight」,那由大提琴拉引延伸的旋律,與劇情交疊鼓動,是曾於於電影中深被撼動的時刻,再次被新的遇合挑動。當下迫不急待購入原聲帶,卻大失所望。的確,電影中與七足星人溝通的奇詭樂音,以及面對危機迫在眉睫的沉重氛圍,和種種人性的摸索與試探,都是音樂描繪之重點,然而,這段吸引我注目,印象中前後至少出現一次的主題旋律,卻始終不曾於原聲帶中露臉,這引發我深沉的匱缺感以及不滿。最終,終於順藤摸瓜找到當代新古典、後古典作曲家Max Richter的4CD合輯,得償所願,聽到最原汁原味的On the nature of Daylight。
這首樂曲,即使曾出現於電影隔離島(Shutter Island)中,多年前看過此片,只對其禁錮人性的主題有所記憶,卻對引用同首樂曲的段落毫無所悉,且已無印象。不如異星入境般,一開始即使人墜入Max Richter的音樂渦流中,陷入仿彿是記憶的回顧追認之情境裡,生命歷程與音樂堆疊起伏,而延展交錯,相互詮釋。看過電影的樂友,必會知曉此作的巧心安排,這看似是回憶的片段,實則別有深意,別有意味,到故事末了,才真能透顯出其穿透生命與時間維度的撼人力量,而剛好在首尾完足的應和中,On the nature of Daylight也做了一次巧妙的呼應。
Max Richter融合古典手法與新音樂、電子音樂、環境音樂及各種音樂手法,譜寫出許多不俗的電影配樂和個人色彩濃厚的專輯,成為DG力捧的當代作曲家之一。幾年前更以重新譜寫韋瓦第四季小提琴協奏曲,而在古典樂界製造出不少話題。坦白說,在仔細聽這四張唱片並動手瀏覽Max Richter的相關訊息前,我對他的音樂一無所知,但在蒐集唱片時,印象中曾略瞥過某些專輯封面或介紹語句 (舒眠?),如今再次重現,亦有依稀彷彿之感。
這套專輯用不曾開啟過的長型擺置形式收納,並不好取放。利用零碎的時間,毫不費力地聽過這四張先前分別銷售的專輯:The Blue Notebooks、Songs From Before(回憶之詩)、24 Postcards in Full Colou、Infra(內省)。Max Richter的音樂並不難消化,但對聽慣古典樂風的我來說,還是稍嫌平淡簡易了些,或略顯片段零碎,一些感受被喚起,但卻過於浮漂而失卻扎根的力道。其中,較為驚喜的時刻,是鋼琴、小提琴或大提琴等古典樂器之質地,透過Max Richter淡雅而具自省、內斂的曲風,營造出一種悠緩而寧謐的氛圍。但讓我分心的,倒是所謂環境音樂中的自然聲響,如打字機、人聲誦讀、話語浮現,等等。或許其機心是想拉近古典樂與生活情境的距離,營造出平易近人的氛圍,但當我陶醉於某樂章優美而可舒緩身心的一刻,突然間情調丕變,聲音蛻變成朦朧一片,點漾著打字聲或呢喃聲,反而讓聆聽之耳重新調整焦距,有些不習慣。雖然Max Richter努力灌注文學性,營造深度,比如誦讀的是卡夫卡、村上春樹的作品。然而,音樂似乎無法映現出這些文學作品的深層意蘊和足堪耐人咀嚼的餘味。因而,四張專輯在我聽來,基本情調十分近似,實可一言以蔽之。或許對於巡弋於現當代音樂的聆聽者來說,Max Richter塑造一個可放鬆意緒,平緩心情的世界,憑藉古典樂的作曲手法或樂器質地,而加深其可聽性和雋永詩意。然而,對習慣從古典樂中尋求內在情緒張力或作曲心境轉折之漲跌痕跡的聆聽之耳,Max Richter之於我,毋寧有些過於清淡、空靈,搔不到癢處。
然而,膾炙人口的On the nature of Daylight,卻與前述幾張專輯主要的樂風傾向完全不同,這也讓收錄此曲的The Blue Notebooks一輯,更與我合拍。On the nature of Daylight之主題,在專輯中共出現三次,像三道深沉卻凝重的光芒,迴響共振於專輯之2、11、12軌。第一次只聽第2軌的On the nature of Daylight,樂器對談版,已自讓我喚起電影中閃現的畫面和主題,足可反覆聆聽而深深烙印。然而順著音樂的流淌,於第11軌突然間響起鋼琴版的主題,更讓我大驚失色。這最後回馬槍的兩軌,之於我彷彿是遲來的禮物,如此三道光影的折射和交疊,招喚著情感與意緒的耽溺與深思。最終登場的弦樂版,音樂延展的聲部開展與不同音域之對照愈益鮮明,簡單的旋律反覆和不經意的變化,不知不覺讓人深陷音樂所織就的聲色光影,共鳴莫名所以,自然湧現。當身心隨音樂前行,直至某些影像之外的情感觸引,那才是樂曲最引人盤桓的時刻。此曲不同色調的濃烈調製,交錯疊置的聲線,讓情感張力更為飽滿,比之其餘音樂的淺斟曼吟,無疑是一異數,也無疑剝落更多現代精神的擬構與塑造,而直入古典之源的充沛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