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作曲家Sir Charles Villiers Stanford(1852-1924)美妙的樂音,早已於網誌中屢屢飄揚,似乎無須再蛇足,無須再圖測。然而,錯過這張大提琴唱片,總感覺Stanford的拼圖中有所匱缺。的確,認識一位作曲家,如果只是淺嘗輒止,或是浮光掠影,甚或僅憑表面印象進行概括與指認,無形中,將會錯失更多深掘後的豐富體認。如同接觸一位深藏不露的人,如果僅憑第一眼印象便遽下判斷,便會忽略在其不衫不履的外貌之下,含藏的幽深氣度。於是,這張陪伴我數個月乃至於更久的樂音,是匱缺許久與虛置空白中的一根浮索,牽連起兩側的漫長行跡。
Stanford的生平中,亦有尚未安置的線索,比如早年影響Stanford甚鉅的德國大提琴家Wilhelm Elsner(?-1884),就不應該就此湮滅。Elsner是愛爾蘭皇家音樂院(RIAM)的一員,Stanford雖未在此音樂院中就讀,但其父親曾協助創立音樂院,有此機緣,Stanford也熟識不少音樂院的教師。Stanford早期的作品中,如1870年大提琴伴奏的歌曲,以及1869年未出版的Rondo in F major,大提琴與樂團的合奏曲,皆是為Elsner譜寫。此首作品比之前於網誌分享的大提琴協奏曲(1880)更為抒情洋溢,遙接韋伯、孟德爾頌、舒曼之浪漫傳統,單純的結構,清新自然的主題,愉悅暢快的氛圍,同樣有著Stanford式的開闊大氣。此曲或可視為Stanford早期創作中的精品。可惜的是,Elsner在船行途中落海,在意外殞落的作曲家名單中增添一筆。
除此之外,Stanford譜寫唯一的一首大提琴協奏曲所題贈的Robert Hausmann(1852-1909),之前雖略為著墨,但過於粗略。Hausmann是布拉姆斯第二號大提琴奏鳴曲題獻的對象,且曾參與首演布氏的雙重協奏曲Op.112與豎笛三重奏Op.114。Hausmann是義大利大提琴家Alfredo Piatti(1822-1901)之學生,也曾在1878年後擔任姚阿幸四重奏中的一員,一直到1907年姚氏過世(在倫敦的期間,是由Piatti擔任大提琴聲部)。Stanford的大提琴奏鳴曲Op.9,也題獻給Hausmann,並於1877年首演。
Stanford的六首愛爾蘭狂想曲中,有兩首搭配獨奏,此曲第三號Op.137是其中之一。此曲似乎未有題獻者,於大提琴協奏曲之後,Stanford對愛爾蘭音樂之探索與運用更具自覺,也更熟練,並且強化了樂思的深邃與抒情之力度。此曲前半冥想式之抒情旋律,悠長綿延之線條,以及幽深迷濛之氛圍,將人帶入愛爾蘭歌謠恍惚悵惘之世界中。其後則加入愛爾蘭生動的jig舞曲,挑起激烈昂揚的氣勢,與歌吟交錯,匯聚至開闊遼遠的時刻。但此曲的基調,依然是延展無盡,海天蒼茫的無語。尤其13分二十幾秒後,抒情旋律之再現,讓人無比惘然,無比懷想。故知大提琴協奏曲之繞指溫柔,或許更需時光之淬鍊,方能綻放出如此曲般的幽深孤絕,一種眾裡自悟花開花謝之了然。Stanford讓人留念不已的,便是此種無意流洩的抒情。1918年譜寫的Ballata and Ballabile,Op.160,已經邁入Stanford晚年圓熟之境。比之Op.137更簡練凝鍊,幽邃處則略有不及,但依然是抒情內斂之音的低迴展現,情感之跌宕起伏更形熨貼淡雅,但前後二曲之對比依然鮮明可感,後曲以更為悠揚明朗的氣氛鋪陳。此曲題獻給女大提琴家Beatrice Harrison(1892-1965),其最知名的事蹟是擔任Delius大提琴奏鳴曲以及雙重協奏曲之首演者。此曲首演由作曲家改編之鋼琴大提琴版問世,擔任演奏的分別是Beatrice Harrison和Hamilton Harty(1879-1941),後者於1920到1933年間,成為哈雷管弦樂團之指揮,以詮釋白遼士音樂著稱。
在音樂隱微淡默的時刻,Stanford大提琴樂音斷續點染於生活之匆忙片景中,那是若有似無的牽繫,讓我得以調整步伐,重新思索與界定網誌的意義。
以下聽的是Irish Rhapsody N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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